深山夕照深秋雨(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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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中秋佳节将至。为给皇上中秋赏月助兴,根据太常卿和太乐令的指示,王维组织太乐署的伶人们抓紧编排《五方狮子舞》。
在唐代,舞狮有南北之分,以岭南的舞狮表演最为有名。狮子由彩色布条制作而成,每头狮子由两个伶人合作表演,一人舞头,一人舞尾,摆出狮子的各种形态动作,憨态可掬,热闹喜气。
“狮舞千招无敌手,龙腾万里得民心”,舞狮历来深受帝王喜爱。
为了让皇上看到更为精彩的狮子舞,王维精心挑选了5个聪明机灵、身手敏捷的伶人,吸收岭南的舞狮表演精华,冥思苦想,设计出了一系列难度颇高的动作。
鼓乐声中,王维安排一个伶人举着一个大红绣球作为引导,两个黄狮子立即欢快地用小碎步跳跃腾挪。
忽上忽下,忽前忽后,忽高忽低,忽急忽缓,一会儿张口,一会儿抖毛,一会儿登高,一会儿滚地,高潮迭起,精彩纷呈。
连日来,王维日日抓紧排练,忙得连家都顾不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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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和往常一样,王维又在太乐署指导伶人反复训练。忽然,岐王来了。
“摩诘,近来可好?多日不见你来府上,方才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你。”
“多谢王爷关心,等忙过这一阵子,一定到府上叨扰王爷。”
“你如此费心费力,一定又是佳作,本王拭目以待。”
听到“拭目以待”四字,王维不禁大惊失色。
因为和岐王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他忘记了叫停正在排练狮子舞的伶人。
也就是说,当着岐王的面,他们完整地跳完了一场《五方狮子舞》。
在唐代宫廷中,因为“黄”、“皇”谐音,意味着至尊无上。因此,黄狮子舞是专门给皇上看的,只有在皇上到场或者得到皇上的特批时才可以表演。
否则,就是僭越,要被扣上“欺君犯上”的罪名。情节严重的,可定为死罪。
王维不禁吓出一身冷汗,连带原本不明所以的岐王,也心有余悸、惊魂未定。
王维赶紧送走岐王,并马上叫来正在排练的伶人,严肃地说:“岐王根本不知道我们在排练《五方狮子舞》,你们就当岐王不曾来过。切记,切记。”
伶人们也吓得点头如捣蒜,自然对王维的告诫言听计从。
然而,角落里却有一双阴暗的眼睛,目睹了这一切。一声冷笑后,眼中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光。机会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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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藏在角落里的人,是鼓吹署的鼓吹丞张洇。和王维担任的太乐丞一样,官职都是从八品下。
鼓吹署和太乐署都隶属于太常寺,都归太常卿领导。
鼓吹丞专门负责宫廷鼓吹事宜。鼓吹分鼓吹、羽葆、铙吹、大横吹、小横吹等五部,所用乐器主要有筚篥、排箫、鼓等。五部鼓吹各有不同的演奏曲目,总数达75种之多。
唐代规定,除皇帝、皇后、太子以外,一至四品官员也可享受鼓吹。
因此,张洇担任鼓吹丞三年多来,利用职务之便,积极结交朝中官员,一心想着早日升迁。
不料,自今年春天王维入仕以来,创新举措接连不断,伶朝中上下刮目相看。尤其是太常卿崔日知,更是对他赞不绝口,大有后来者居上之势。
“我已经在这里熬了三年多了,凭什么被这个才来三个多月的小子抢去风头、踩在脚下?”
张洇越想越嫉妒,越想越发狂,他从未反思自己的资质平平、能力一般,而是将自己的被冷落一股脑儿怪罪在王维身上。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必须除掉王维这个眼中钉,我才有升迁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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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暗中观察王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的细枝末节、蛛丝马迹中挑出刺来。
但,足足跟踪了一个多月,依然一无所获。王维不是勤勉工作,就是吟诗作画,一切都中规中矩,找不出半点差池。
直到今天,听说王维又在加班排练《五方狮子舞》,张洇抱着“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心态,继续跟踪王维。
本以为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正准备撤离时,岐王来了!
好家伙!只顾着和岐王聊天的王维,竟然忘了叫停《五方狮子舞》,任凭伶人们演完整场。
要知道,未经皇上许可,让岐王欣赏只有皇上才可以欣赏的《五方狮子舞》,这不是“欺君犯上”是什么?!
这一刻,张洇终于“嗤嗤”地笑了,笑得如此解气,如此痛快!
“王维,你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眯缝起那双三角眼,似乎已经看到了王维落魄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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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张洇的举报成功了。
次日早朝,玄宗皇帝大怒,就《五方狮子舞》事件严厉斥责太乐署等一干人。
早朝的结果是,岐王被贬为华州刺史,太乐令刘贶受到严重处分。最惨的是王维,被剥夺京官身份,贬出京师,到两千里地之外的山东济州担任司仓参军,一个正九品下的仓库管理员。
这不啻为一道晴天霹雳,把王维击懵了。
随着一声“退朝”,一切都结束了。
根本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或者说,即使给你解释的机会,又有何用?恐怕只会越描越黑……
王维实在想不通。
担任太乐丞四个多月来,他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和工作业绩,在仕途上栉风沐雨,砥砺前行。
就算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可为什么转眼之间,一切都成了泡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句《金刚经》上的话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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