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陷入越南战争泥沼难以自拔。越来越多的青年人被飞机和轮船送向数万公里之外的东南亚。一时间,战火纷飞,美国国内舆论动荡,政治环境高压,几代总统口径一致:战争近在眼前,请支持美利坚合众国的胜利。于是,五万美国士兵在胜算颇低的战事中死亡,三十余万人受伤。与此相对,越南共和国军死亡二十五万人左右,是美国死伤的五倍。战争的枪火向着时间轨迹流动蔓延,将历史的游尺和浮标拉回1937年12月13日,日本法西斯侵略军占领当时中华民国首都南京进行为期六周以上的残忍屠杀,超过至少三十余万同胞被害,男女老少均未能幸免。现在,我们将世界地图展开,让这场对于全人类的灾难视野不断扩大:从1939年德军突袭波兰,公然无视慕尼黑条约后,至1945年9月,日本签订无条件投降书,前后耗时六年之久,全球死伤超过七千万人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宣告结束。中国和苏联分别以一千八百万至两千两百万的死伤人数高居世界国家伤亡人数前列。10000、100000、1000000、10000000…数字不断膨胀扩大,白纸黑字的新闻报道在充满古铜色油墨的印刷纸下被生产出来,上海租界里被西洋建筑围绕起来的车马路上,卖报童正高举报纸宣布:数字在计数器上跳动,看报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读完报纸,将它放置到刚刚喝完咖啡的早餐桌上,扭头向妻子说:数字对人类的意义只在于传递信息,消除不确定性。但死亡,却远不是一个信号可以表达和阐述的事实,它包含着生命的骤然而逝,覆载着往生者所有过去的经历,以及尚未达成的心愿。一百万人的死亡不会让人潸然泪下,但一个人的死亡却能让众人感到伤心和痛苦。当人类的生死之事变成新闻报道中的冰冷数字,那它将永远失去人文关怀的价值。新闻也将不复拥有与观众共情的意义。如果读到这里,假设你觉得战争、死亡和悲愤都已在时间沉淀中消逝,或许我们也可以暂时搁置死亡人数一再突破新高的深陷疫情泥沼中的印度、炮火漫天的巴基斯坦,只将目光停留在四天前的甘肃省白银市:“22日9时,来自全国各地的172名越野跑运动员,踏上了在甘肃省白银市景泰县举办的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征途。由于恶劣天气影响,数十名参赛选手发生失温……23日12时许,甘肃白银市景泰第四届黄河石林山地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公共安全事件前方应急指挥部宣告搜救行动结束,最终确认遇难参赛者21人。”(消息摘录至新华网)在我所阅读的数篇关于此次事件的新闻里,死亡人数、救援行动以及灾难事故发生的原因等成为消息、通讯等报道体裁主要关心的对象,它们不断更迭,通报事件发展进程,公布调查情况,很好地起到了「传递信息、消除疑虑」的作用,使得公众对灾难发生的疑惑逐渐解开。从新闻的理性功能上来说,通过对死亡人数、事故原因等事实信息的展示平复舆论情绪,化解舆论场中因官方信息不明、传播渠道堵塞而可能出现的谣言、流言,消息、通讯这样的报道体裁是完全能够应付自如的。但它们的问题也是出在对事实的描述上,太过笼统和泛化。公众确实能够通过新闻了解情况,却很难在这样的新闻中引发公众共鸣、共情,甚至无法将事故的严重性完全地展示出来。「媒介即人的延伸」。马歇尔·麦克卢汉在考虑到技术的作业及其对人类的影响之时将这个看似天马行空的论断抛出,并认为所有的媒介——包括钟表、交通工具等泛媒介——都是人体功能和人类行为的部分或完全延伸。如果将这个概念放置到「新闻和人类关系」的问题中进行思考,则可以认为,作为人类认知水平和思维模式的延伸,新闻理应包括笛卡尔所说的理性与感性的二元论:一方面以事实信息的传递解决人类行为的信息需求,另一方面应关注到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细腻的情感价值和道德偏向,作出相应的抚慰,用更深刻的视角探究死亡、生存、金钱、名气等社会话题。于是,在灾难报道中,新闻在事实呈现之外,需要将死亡的数字变成鲜活的、曾经存在过的生命,以具体的、灵动的个体的形象和力量展示灾难的残酷:数十人的死亡仅仅是死亡,但一个人的生命消逝,将行程沉默、叹息、遗憾、反思和悲痛的哀悼。“灾难报道,就是在硝烟中,在悲伤中,在火光中,在漫天的黑色中,去寻找人性的光芒。”
在数据化和智能化的移动互联网时代,媒介技术的演变创造出个人、公共数据挖掘的可能,更进一步触发以大数据、算法技术为核心,以可视化方式为展现对数据新闻形式。
相比于以往依靠人力调查,或以社会科学的统计分析为基础(精确新闻学)的传统新闻报道,数据新闻能够通过挖掘事件背后人类视觉和头脑所无法接触的深度信息,例如在新冠肺炎发展中,高收入、高GDP地区死亡率、感染率和低收入地区之间的相关性,帮助记者获取到深入的事实真相;同时,数据新闻的视野也更加宏大,甚至可以使之站在上帝视角上审视整个世界的流动和变化。
在《纽约时报》所发表的一篇关于《新冠肺炎病毒如何冲击美国监狱》的数据新闻报道中,通过对比惩教系统中的感染率和地区财富水平等因素,对监狱系统受疫情影响造成的问题、解决措施以及各种矛盾做出解释。它的视角不局限于某个具体的事件,而是以全视角参与、展现的形式更为完整地看待事件情况,更具有视角和思维上的开阔意义:
由于疫情、战争等灾难事件往往会造成人员伤亡的严重后果,其所产生的死亡数据、疾病数据和统计信息将史无前例地充斥新闻编辑部。以数据为核心的数据新闻确实能够处理大部分的事实信息,但是在面对如此严重,影响和波及范围如此之广的二十一世纪人类灾难面前,如何能够处理好死亡、数据、新闻三者间强大的人文价值张力,坚守住新闻在理性数据中的感性表达和思考,成为二零二零年,乃至疫情蔓延的数年中,新闻媒体人不得不反思的伦理问题。或许正如美国ProPublic的报道编辑谈到这个问题时所直言的那样:“有了新冠疫情,我们听到了很多关于数字、统计和合并症。我们不得不提醒自己,每个数字背后都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对我们而言,确保我们将人性融入报道很重要”。
诞生于文学和新闻结合的非虚构写作兴许能够,或已经在着力解决这个难题。*“非虚构”是相对于“虚构”而言。对于什么是非虚构写作,学术上并没有一个清晰的定义。学者张文东认为,相对于“虚构”文学而言,“非虚构”写作或许可以这样理解:一是“不是”虚构,非虚构写作叙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是完全虚构的内容;二是“反”虚构,作者应该如实叙述事实或复制现场,不进行某种主观的加工。但他认为,非虚构写作并不是要在文学作品中重现事实,,而是试图使文学作品重回生活,使其更为真实。*传统文学作品讲究的是“艺术的真实”,但非虚构写作对于“真实”的要求更为严格,它更像一种新的文体,不仅要求故事逻辑的“真实”,更要求故事内容的“真实”,是一种基于现场感呈现的“真实”。学者洪治纲认为,非虚构写作的艺术性普遍偏弱,几乎没有艺术想象的空间,限制了创作主体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非虚构解释部分参考文献:《非虚构写作新闻实践的内涵、特点与基本原则》李文学、曹艳前文我说,在最开始关注到这个甘肃马拉松事件之时,我并没有投注太多的关注,甚至在匆匆划过的信息流里根本没有注意它发生在哪,事故的原因以及死亡的人数。但当我今早翻看完谷雨实验室和人物杂志两篇非虚构报道之后,我对这件事的情绪就变得更加沉重和在意了。因为聚焦于个体故事和生命死亡临界之时的无数细节都让我明确地体会到何为「生命的离去」。“徒弟严颜见到了梁晶的遗体。他的膝盖磨损非常严重,几乎没了皮,能直接看到肉。他们猜测,这是因为去世之前,他跪着爬行了很久。他们分析,也许是因为他失温严重且没有补给,风雨中上坡不可能,下坡又可能被吹到附近的沟里,实在进退两难,只能靠强烈的求生欲,在地上爬行,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摘录至《人物》报道《梁晶,奔跑者逝于荒野》)“黄关军跟安宁提起过自己的理想,他的马拉松最好成绩是2小时38分钟,他现在是四川省队的队员,他想着要努力跑进2小时30分钟,这样有希望加入国家队,那代表着更科学的训练和更稳定的收入。他在纸条上写给她看,等我老了跑不动了,就去聋哑学校,教其他的孩子跑步。”(摘自谷雨实验室《无声的跑者消失在狂暴的风雨中》)读到黄关军希望能够教其他孩子跑步那时,我关掉了旁边正在播放的音乐,肃静而有沉默地,像是参加一场安静的葬礼。结合了文学表达与新闻真实的非虚构报道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它是新闻理性与感性的恰当结合,是用事实表达感情的文体。作者的表述看似客观而又冷静,符合新闻专业主义所要求的真实和准确,但读者却总能从事实中体会到千回百转的情绪和与之共情的交流。它就像是在简单的数字之上添上浓墨重彩的生命符号。它不仅在向下挖掘每个死亡数字背后代表的意义,更是在向社会展示灾难的影响绝不仅仅是轻飘飘的「21」,而是承载着生者的嚎啕和死者挣扎的离去。如果说新闻是客观世界的叙述,那么非虚构报道则应该成为悬挂在天地万物之间的那轮明月:
为了彻底贯彻秃头所考研组织的美誉,这里班保姆还是坚持不懈地持续输出知识点。现在很多小破所的姐妹思考问题时都会出现一个矛盾,就是不知道从何下手或者是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组织逻辑框架。对此,班保姆的想法是,看到一个问题(或是之后的一道题)之后,不应该快速「一拍脑门」,而是应该把问题拆分为几个部分去考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请你描述一个正方形」。你的「一拍脑门」可能就会想到正方形的样子,但是这个时候,所有的内容都是「具象」的,你就会发现自己不知从何下手。但是如果你仔细思考,正方形所包含的「部分」,你就能够划分出:「正方形是由12条边组成」、「每条边等长」、「由6个面组成」、「每个面等面积」、「正方形的体积等于长x宽x高」…这个时候,你就把一个「描述正方形」的问题拆解成了:边长、表面积、体积等等多个“角度”。对于「非虚构报道大量出现的原因」这种近几年比较经常出现的问题,班保姆建议你首先可以将其拆分为「谁在写」、「谁在看」、「为什么要写」、「在什么环境里写」等几个部分。其实就是从「传播者」、「受众」、「非虚构报道自身因素」、「媒介环境」等四个角度出发思考问题。故事性和戏剧性强:文学和新闻的结合促使新闻故事的表达可被以戏剧化进行呈现;在碎片化的移动阅读中有效减低用户新闻使用的成本,降低阅读门槛,提高新闻阅读的选择或然率。新闻文本可塑性高:非虚构报道的文本写作弹性相比于结构更为分明的消息和通讯而言更高,可供记者发挥的撰写空间也更大;因此,能够生产出更多具有内容可读性的新闻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