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吉安生丨小说/扯淡的路
作家新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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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吉安生：1966年出生，山西绛县人。公路管理工作者，山西省作协会员，文学作品曾在《黄河》、《河东文学》、《现代散文网》等发表。
扯淡的路
吉安生
跛脚的车坦刚把老婆唤醒温热的当儿，撂在枕头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声作响，硬生生搅了他的好事。
这时候，天刚刚露出些微的白色，外面已经下了两天的雨还在吊死鬼拧绳般下着。在这连阴雨天气里，靠侍弄一园子樱桃树和一群土鸡为生的车坦和他老婆桃叶，歇缓得浑身的劲儿冒着热气滋滋啦啦往外窜，撺掇得他们早没了睡意。于是这个时刻理所当然的成了他们那什么的曼妙时段。
被手机铃声吵闹败了兴致的老车很是气恼。
“哪个挨刀货狼食的，这么早叫魂呐！”
眼睛都没有睁的车坦嘴里嘟囔着骂哒着，摸寻着搅了他好事的罪魁祸首，摸抓到手后，恶狠狠地扔了出去。被扔了的手机在床对面的沙发上打了几个滚，报仇似地又喊叫起来。
“还不赶紧爬起来看看，说不定是要鸡蛋要鸡的，可别耽误了生意，这啥又不是馍馍饭，一顿不吃心里慌。”桃叶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完成了翻身转脸的动作。刚刚点燃的那束火苗子似乎彻底熄灭了。
“要啥也是白搭，你又不是不知道，村口那截子路现在早成了泊池啦，你让我飞过去？”车坦说是说，还是赤腿子向一股劲叫嚷着的手机去了。
“你狗日个滴，脚跛啦耳朵也聋啦？咋半天不接电话？奶头山上寻食哩，让你准备的土鸡蛋和土鸡弄好了吗？别磨叨啦，赶紧让客车捎到城里，我在车站等着哩，人家明天就要上会研究给咱村修路的事哩。”手机那边传来发小村长孬娃急吼吼的声音，“误了事，小心我扒你的皮！”
车坦对这位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发小还真是有些怵的，这倒不是因为孬娃头上有顶村长的帽子，也不是因为孬娃那翻脸和脱裤子一样不管不顾的臭脾气，而是因为孬娃有能说起话的硬事就在他车坦心里杵着，先是费七八力地帮在建筑工地伤残的他讨回了说法拿到了赔偿，接着帮他这个跛子筹划培育园子、帮衬着他盖房修厦养土鸡，让他一家过活得像个人样，有滋有味。
“又是孬娃子！？三天两头地拿，隔三差五地吃，也不说给钱算账，和谁欠下他多少一样。”桃叶叨叨着。
“你叨叨个球哩，这回是要修村口那截子烂路哩，再说了，咱凭啥吃低保、领救济？”车坦内心对孬娃不把自个当外人又吃又拿挺心烦的，但话说出口却变了味。
车坦腿脚不利落但脑子一点也不痴笨，他比谁都知道孬娃心里的弯弯绕，村干部马上就要换届选举啦，要想连任村长就必须干几件能摆到台面上的事。进出村子的那一截子烂路就是孬娃心里最大的病。
进出村子的那截子路，把行人车辆坑苦了，让大村长孬娃害上心病了。这截路处于省道与县乡道的交汇处，说县乡道是从省道怀里蹿蹦出来的不错，说省道是县乡道长大变阔的也对。两个婆婆都管都不管，这截子路就沦落到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恓惶境地，身上的疤瘌因为没人管顾，由小变大，由一个变成了一片，经过一个冬春雪雨的浸蚀，大半年时间大车小辆的啃咬，到了现在已经是坑连坑洼接洼，晴天浮土当道，车辆过处尘土拔地而起蔽日遮天，雨天泥水没膝，行人只能望坑兴叹，就是大小车辆涉水过坑也是醉汉般俯仰颠簸左摇右晃。泥水迸射，叽里咣当的噪音震得人耳朵嗡嗡响。为这村里不少人说叨，说孬娃是骡子吊聋子耳朵，是个不管事不办事的摆设。
其实，村里人是冤枉孬娃村长的。为了这截子路光村长孬娃让车坦送出去的土鸡蛋、土鸡就能拉一小三轮，还不说挨着边的管得着的大头小脑三天两后晌地隐藏在车坦园子中吃的喝的。别看孬娃村长在村里人面前人模狗样儿，在人家跟前也和三孙子一个样，舔着个脸屁颠屁颠的，这么早就等在了城里的车站，肯定是这几天都待在县上溜舔巴结呢。
“少扯咸淡，送地道的还是掺假的？村口的路过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大早索魂逼命样。”车坦还没有从先前的泼烦中解脱出来。
“真的，必须是真真的土鸡蛋、土鸡，一点点假也不能掺，有半点假，我把你另一只脚打跛！”孬娃村长一半是叮咛，一半是诈唬。
逮只麻雀也得撒把秕谷，可小庄穷村的秕谷也是有数的。这也是让一个穷字逼的，于是孬娃村长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看人下蛋的对策：对真正掌权管事的大佬送纯纯的土鸡蛋、土鸡，对那些拿根鸡毛当令箭耍的但又不能轻视小瞧的喽啰则送半真半假的鸡蛋，也就是一半土鸡蛋一半饲料鸡蛋混在一起，鸡也是从养鸡场买回来的半大鸡放养一段后的。
泼烦归泼烦，懆气归懆气，事情还是不能耽误的。车坦平日里和孬娃厮混，心里还是有了些大局意识的，能掂量出其中的轻重缓急、是非好歹。
桃叶好像也听出了几分意思，胡乱套上了件衣裳，趿拉着拖鞋片子，脸都顾不得抹一把，就开始捡拾鸡蛋。车坦把五只正当年的土公鸡从鸡舍掏出来捆绑结实的同时，老婆也把五箱纯纯的土鸡蛋装到了电动三轮车上。
“路不好走，多操点心，到了街上喝完羊肉汤再回哈。”
车上载着易碎品，路上又尽是坑洼，车坦竭尽所能避坑绕弯，尽力保持车子平稳，些微的颠簸都会惊出他一头汗，不到一公里的路竟然磕磕绊绊走了四十多分钟。不管如何就要解放啦，过了眼目前这个水坑，就是大公路啦。三轮车开始涉水越坑，泥水呼哧就把前轮吃进去大半个，车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戗到了方向盘上，三轮车的屁股撅得老高老高且向一侧倾斜。车坦还没有反应过来，已是人仰车翻，人成了水泥人，鸡成了落汤鸡，蛋成了浑蛋，只有翻了身的车轮子不怀好意地转着圈地坏笑。
到底是腿脚不抵事。车坦从泥水中抓挠挣扎了好一阵才稳住魂魄与身子。惊魂稍定，他才顾上抹一把脸上的泥水，环顾欣赏这水这坑合谋制造的场景，竟然笑出了声，不过他的笑声中透着浓郁的苦涩。
不经意间向远方的一瞥，让他大吃了一惊，孬娃怎么冲着他走来啦？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趟。”孬娃朝车坦摇着手说，“不用啦，不用啦，没想到还让你洗了个便宜澡。”孬娃调侃的话让车摸不着头脑。
“早上，在政府门口碰见咋村在政府办当秘书科长的路平，他说，县里马上要举办首届樱桃文化节，咱们村是个分会场，到时候还能让领导们湿了脚粘了泥？让咱们不要瞎操心穷忙活啦。你看，牌子都栽上啦。”
车坦顺着孬娃手指的方向一看，一块硕大的牌子果然矗立在那，很高很大，看来真是有大事要发生要有大人物要莅临。
“真扯淡！我脚跛啦，我眼让鸡屎糊住啦，你眼是不是也瞎啦？”车坦骂着孬娃。
孬娃一把搂住了车坦，车坦也揽住了孬娃。泥水、泪水在他们脸上肆意淌流。
两个人同时爆出来“车坦”亦或是“扯淡”的声音……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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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编审：张 辉 微信号：zhanghui750525 诗歌编审：姚 哲 微信号：8913480散文编审：杨志强 微信号：yzq13734283479图文编审：姚普俊 微信号： yqwyz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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