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容易上保健养生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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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聊了聊神医的问题,神医的基础是中医,没有哪个西医说包治百病,而一些骗子公司做的养生品、保健品也都打中医的概念。

也有人说,保健品打西医牌的也不少。

是的,打世界卫生组织牌的都很常见,但都不敢说包治百姓,更不会请一个医生来演一个神医。

不过,各种保健品,食品、药品都包括在内,一旦在中国消费者之间一传,就都会变成中医的套路——就包治百病。比如,最开始进入中国市场的安利产品,在中国市场上就被传成了包治百病。

这并不说明中国人傻、喜欢交智商税,而是中国人在长期健康困扰下所形成的期待。

我说的长期健康困扰指的不是古代,是当代。

说一下各种代,因为我们是世界上不一样。

1840年之前叫古代,1840年到1911年是近代,1912年到1948年是现代,1949年到现在是当代。

古代人对健康没有那么高的期待,古代人更信命。而养生这种观念只存在于帝王、官宦和为他们服务的道士这个群体之中,平头百姓只相信生死有命。不过,这种生命观、健康观反倒能让人更坦然,不会有那么多纠结。

进入近代之后,西方的科学和健康观念传到了中国,人们才有了追求健康的想法,原来健康是还是可以加入人为因素的,原来健康还是改变的。

到了现代,保健的概念就已经在大城市流行了,比如民国时的上海、广州。但这种健康观离普通民众还太远。从清末到新中国,也就是从近代到当代,国家战乱不断,吃饭、生存都是问题。健康就成了很遥远的事了。

进入当代,也就是1949年建国之后,我们是不是就有了健康观了呢?

不是。虽然没有战争了,乱象并没有减少,吃饭的问题反倒更严峻了。

但从建国开始,我们有了另一种对健康的认识。那就是身体要好、要健康,但并不是为了自己长寿、为了自己更好地享受生活,而是为了更好的建设国家。也就是说,健康也是属于国家的。

这种健康观是通过爱国卫生运动的开展而逐步建立的,爱国卫生运动委员会现在还在,各种城市的卫生健康宣传广告上面都可以看到这个机构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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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大健康观,健康就是爱国,相反,你天天病病秧秧地咋爱国呀?只能为国家增添负担。可见,我们的爱国并不是出于思想的,而是出于贡献和效率的。也就是要看产出比。

然而,在这种大健康观下,还有一套层级分明的公费医疗体系。不同级别的人进不同的医院、看不同的医生、用不同的药、做不同的检查、吃不同的饭、享受不同等级的护理、报销不同额度的费用。

这就让人对健康有了可以对照的期待,原来他可以那样,我却不能,这种对照的期待是非常强烈的。

比如,刚刚可以做心脏支架手术的时候,不够级别的人是不能做的。这就让中国人对健康有了更强烈的期待,这种期待并不是真切的健康需求,而是对做人上人的渴望,觉得健康完全是可能通过等级的提升来获得的,从而又使自己的身价、等级更高。

虽然在改革开放之后,市场化的医疗服务冲淡了等级制医疗带来的刺激,但财富和健康对应的健康观又形成了。一方面给医疗服务市场提供了广阔的空间,保健服务、中医服务就是在这个开放市场的前提下繁荣的。

其实中国一度没有中医,建国后,我们反对中医的。很多老中医或者是中医世家都成了右派或坏分子打倒了、劳动改造去了。这说造成了医疗资源的奇缺,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政府鼓励有一点文化的人当赤脚医生。

啥叫赤脚医生,不是光头脚的医生,南方可以光着脚,东北大冬天光着脚就不用给别人看病了,你自己就先成没脚大仙了。

赤脚的意义是没有医学基础,没有底子,光脚上阵,直接在实践中学,给人看病。但对于乡村赤脚医生来说,学西医是不可能的,就只能在乡间找点土方子、找点草药、根据有点经验老人的说法、或者是乡间民俗给人治病。

看了我昨天文章的朋友大概觉得我是反中医的,不是。

我并不反中医、中药。

不讲科学,只讲经验学,而现代医学也是经验学。现代医学课题研究的手段是科学的,但到了诊疗这步,特别针对单一个体而言,医生的主观经验更重要。

中医药在中国存在了这么多年,成就于经验学的有效方法也是很多的。这些方法有一些已经得到了科学方法的验证,还有一些虽然没有得到科学的验证,但有效。

这些当然都是可取的,我只是反对用中医药这名号,因为它有排他性。

现代中医的很多方法都是从西医那里借鉴来的,所以,医学就只分传统医学和现代医学,现代的都是现代医学,不分中西。

我讨厌的是拿中医药说事,然后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做法,说中医药是民族瑰宝,而这个宝葫芦里有很多垃圾,这就给骗子提供了温床。

这个问题很简单,一对不同种族的夫妻,生了一个混血孩儿,然后,俩人非要强调是自己的种族,那这个日子就没法过了。落实到中医、西医上,因为只有中国存在这个问题,我们的医学就没法发展了,那就只能等人家的先进检测设备出现,人家的专利药过期。

中西医之争是一种内耗,这些年来,是随着经济的增长,本土文化有一种复古风潮,这种复古本质上是倒退。也就是说,一方面强调回归传统文化,一方面又要走向世界,这是一种挣扎。

你比如说,马克思主义和传统的儒释道就没法融合,并且从本质上就不可调和。马克思主义讲无神论,佛家、道家都有神,还不只一个神,都是多神论。儒家虽然不研究鬼神,但也没说没鬼神,因为如果没有鬼神儒家孝道中的祖先崇拜就不成立了。

所以,在现在这种全球化的情况下,强调本土文化、强调特色、或者是强调某种一种意识形态都是行不通的,更不可能在此基础上强调多元。那就只能融合,落实到医学上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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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多了,我是说,我并不排斥中医药,也不觉得土方子无效。昨天,有网友留言说,让我有了病,宁可我死也不让我用中医药!

这就不用别人给了,我自己会用,我上火了也只吃牛黄解毒片,虽然很多人说是吃毒药、是喝砒霜。

这些赤脚医生后来有一大半都成了中医,成了后来中国中医队伍的骨干。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李兰娟院士,她高中毕业后,当了中学代课老师。后来去浙江省中医院学针灸,当了赤脚医生,1973年作为工农兵学员进入浙江医科大学医疗系学习。

当然,我并不是看不起这些人,没有这个意思,他们就处在了那样一个年代,或者说,我们经历了那样的一个年代,谁也没有办法,无论是当代的中医现象,还是哪个个人,都无法摆脱那个时代的影响,你绕不过时间。

改革开放之后,医疗服务市场化虽然起到了医疗平权的作用,只要你有钱,地位好像不重要要了。

但是这又形成了另一个财富等级的医疗不平等,而那个层级分明的特权医疗服务还在。这就使中国人的健康观产生了扭曲,就是比有钱、有权的人比不上,就想有捷径,而经济利益推动下的养生保健品作为安慰剂立刻填补了这个空间。

现在,中国人也把自己享有的医疗权力当成一种炫耀的资本。

其实好多干部不惜贿赂上级也要混到厅局级以上,最好是正部以上,你说他们只是为了钱吗?

不是,很大一部分原因为了医疗、保健。

因为到了级别就有特殊的医疗、保健服务,那不但是钱买不来的,还是死之前歧视别人的资本,住的是高干病房。

可想开了,一点用都没有,在哪都是死。更可笑的是,好多省吃减用交医保的人,也时不时拿出医保卡来炫耀,说可以到药店卖手纸。因为我没有所有“保”,结果被所有人歧视,我只能假装说,我不怕死!

也就是说,一个无保障社会建构了一种扭曲的健康观,健康后面的保障成了最强的安慰剂,而对健康本身的担忧又往往会让我们回到古代社会,相信有长生不老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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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确的健康观,首先要有正确的生病观。生我们左右不了,可死是正常的,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死,不畏死,也不惧生。

健康是相对的,这个相对不是和别人比,是和自己比。这个比的结果比较悲观,也就是衰老是健康的最大死人,而衰老无法抗拒。35岁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都会越来越不健康,任何反衰老的说法都是骗术。

健康不是一个不变的量,它是动态的平衡。也许你一会健康,一会不健康,这都是正确的,身体时时刻刻都要自我调整、修复不同的健康状态。相信自己的身体,很多事儿它自己能搞定,并且你根本不知道。也就是说,纯粹的健康不存在,只要这个状态是平衡的。

各种现代健康指标都是一个概率指标。一个指标对于一个个体而言没有绝对的科学性,更不能代表健康水平,只能说明一个时段不得病的机率。

更重要的一点是,得病了也不一定活不长。我们经常看到的是破车长久不停、不翻的案例,老病包子却不死,因为他没有被病吓倒。相反的是,感觉自己很健康的人,一得病就挂,不是病死的,是健康的概念崩溃了之后,害怕了,一下子说翻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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