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大妈的魔幻江湖

这是仙人JUMP的第347篇原创

1

某一个中午,我被小区捡瓶子的大妈上了一课。

大妈当然是有钱人,主要业务是收租,次要业务是捡瓶子,虽然我不知道为啥她们要捡瓶子,但好像每个小区都有这样的大妈,一天不捡浑身难受。

那天上午我还在健身房跟教练对线,他说他一定能帮我减肥,我就是他今年KPI路上的一道坎,无效他甚至可以倒赔我三千;

我当场就笑了,充了十节课。并表示今天高低要挣他三万。

那是我人生最刺激的五十分钟。

在我签完字的一刻,教练就将大门反锁,从第一格抽屉里取出了拳套,并表示这是第一节课的内容。

我冷笑一声,三万。

他拉开了第二格抽屉,那里面有半盒酥油,他说这是后九节的内容。

说这个课程是一个传奇高手牛老师给他们设计的。

那一天我心有余悸口渴难耐的回到小区,刚喝了半瓶水,就被迫接了个电话。等回头时,一位大妈拧开我的瓶子倒水,不时还念念有词。

只喝一半就扔了,年轻人可真浪费。

我脸色不甚好看,走远一些又买了一瓶,没想到又有电话打来,等我回头一看,这位大妈又熟练的完成了工序。

我有多渴,大妈的编织袋就有多满。

我气急了挂掉电话,要跟她理论,没想到大妈伸出了食指,封住了我的嘴唇。

阿姨岁数大了,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跟你说说心理话。

你知道吗,这个小区,它不一般啊。

2

我强忍住口渴,阿姨,我愿闻其详。

大妈擦了擦台阶,示意我坐。

小伙子,你知道垃圾分类吗?

我拧开新买的汽水,阿姨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以后绝不乱扔,而且瓶子只给你。

大妈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然后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想的太简单。

虽然现在垃圾分类,不同垃圾都会有不同的归宿,每个人只想过扔垃圾,但是没想过把垃圾扔进桶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你觉得这对吗?

再回收啊。

我刚刚要把汽水灌进嘴里,大妈马上拦住了我的手。

如果是如此,那阿姨也就不拦你了。但是你可知道,垃圾是放错位置的宝贝,有了利益,难免就有江湖。就以这一个小区为例,十二栋楼四十八个垃圾桶,这就是我们要争抢的地盘。

我很诧异。

你们还有江湖?难不成会为纸壳子和易拉罐打起来?

大妈笑着摇了摇头,太嫩了,不过脑。

小伙子,我可是掌握了四栋楼十六个垃圾桶的女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大妈将我的汽水拧好。

是信息。

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了年轻人。

时代变了。

小伙子,现在的社会,别说网络上大家互相不认识,就算是你敲开了他家门,在他身边坐一坐,你们依然不能互相了解。但是垃圾永远不能骗人,因为垃圾内的信息,做不得假。

一个人他吃过什么,瞒不住厨余垃圾;他穿过什么,瞒不过布料垃圾,他玩儿过什么,瞒不住有害垃圾。掌握四栋楼的垃圾,就等于掌握四栋楼的人的隐私秘密,爱恨情仇。

我突然来了兴趣。

比如呢?

大妈微微一笑,指了指小区内11栋2002号,那里有两幅喜字。

你知道11栋新结婚的小两口了吗?

你说女方是服务员,男方是大厂销售的那对?他们结婚时,满小区发喜糖,还挺热闹的。

大妈叹了口气,可惜,他们要出事。

我挠了挠头,只见她从编织袋里取出一根小臂长,小臂粗的磁能夜光振动按摩仪,一抡,这款按摩仪当场砸碎了脚下的瓷砖,阿姨敏锐地从砖下找到了一个钢镚。

嘶。

我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你在11栋可回收垃圾桶里捡到了这么生猛的东西。

错,一根棒儿,硅胶是干垃圾,电池是有害垃圾,快递盒子才是可回收垃圾。

我最开始在12栋2402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它的快递盒子,但我随后在11栋2002号的垃圾里找到了它,还发现了许多纱布和止血药。没过多久,我又在9栋1001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它,和半瓶布洛芬。

也就是说,12栋的某一位跟11栋……

大妈叹了口气,他是双。

我满带狐疑的看了大妈,大妈从兜里取出几节电池,安装成功后,对着经过的一条土狗一按按钮,狗当即卧倒,被电的来不及尖叫。

我倒吸一口气,这都漏电了,的确要出事。然后我反应过来,失声惊呼,捡走它的9栋1001,那不是牛老……

大妈叹了口气,举起它喃喃自语。

我愿意称它为被诅咒的宝具。

3

我凝了凝神,怪不得他停更了半个月视频,但是我还不信。

小伙子,那女方也有喜欢的人。

我看着大妈指向11栋2002,那屋子里的女主人款款走向阳台,提着一盆龟背竹。

这又怎么了?

哪有在五月大日头下,提着带盆十多斤还喜阴的龟背竹出来晒太阳的?

在几分钟后,对面楼7栋一个带着假发的中年人若无其事的走向窗口,提着口琴吹了一首喜刷刷。

我恍然大悟,这绿植和喜刷刷的暗号……莫非意思是,可以绿,准备洗澡?

大妈点了点头,出卖了他们的还是11栋的干垃圾,长长的假发,薄薄的001。最可怕的是,这个男的还是男方的大学同学。

我觉察出不对,你骗人!这可是个秃头的中年人,怎么能跟小伙子是同学呢!

大妈一拍大腿,你别看他秃,他只是个资深程序员啊!

不可能!程序员哪有钱变坏!

上岸成功,转产品经理了!

大妈不禁唏嘘,曾经我和1栋的马阿姨总爱用他扔的格子衫下五子棋。果然,男人有钱了,也就变坏,这是真理。

我刚要喝口口汽水,掩饰我的惊慌,她抓住了我的手腕,面露冷笑。

10栋1903的小四川,并不是什么彝族同胞,而是印度来的留学生,他的干垃圾里从没有过卫生纸,倒是厨余垃圾里只有咖喱;

9栋5楼的高中生说自己考上了金融专业,但实际上学的是化学。他垃圾里有很多一次性滴管,动不动提炼个玫瑰精油,他以为他胸口挂了个I ♥ 坤坤就天衣无缝,但是他就是吃个牛肉面,标签还得向手心,早暴露了;

11栋3楼的小王早就不行了,他总买什么鱼饵鱼竿,还特别喜欢看星星。他楼上的小吴也是如此……

我连忙拦住她,这个你怎么知道?

阿姨笑了笑,他俩之前很胖,但是很快就瘦了,而且还共用氮泵,说明他们有可能是同一个健身作息,同一个健身教练;都喝菊花茶,而且共用一个教练,却还不是gay,那还能因为什么?

这男人一痿,就爱钓鱼,这么多年我老伴就没买新鱼竿,光靠捡他们的鱼竿,就够了。

我隐约间觉得不对,我说大妈难道大爷他……

阿姨从地上捡起了一条烟头,深吸了一口气。

生活的苦,就藏在日常的褶皱里。

你别看现在岁月静好,可以后要变天了。

阿姨指了指5栋,一个硕大的花圈摆在楼道中间,远远望去,五颜六色的纸条随风飘荡,中间一个奠字在阳光下很扎眼。

镇守江湖的铁娘子赵大婶走了,留下了一栋学区房,一个刚上小学的孙子,三对争家产的子女和五栋楼的垃圾。她可是江湖中掌控垃圾桶数目最多的,其他的阿姨们都眼红呢。

这是垃圾吗?不,这是一大块蛋糕,是内卷中惊现市场空白,是制衡江湖的巨头倒下,是垃圾分类的下半场!

谁会取而代之?是通过足力健等设备加持的孙阿姨?还是精通战术思维,抢占垃圾投放高峰的蔡叔叔?还是小镇做题家出身,一片碎纸都不放过的吕老四?我们嘴很严,但他们能不能拉齐信息水位?马阿姨,她嘴巴就很大,这信息可没那么容易保守啊。

他们会不会把你的信息卖给别的有心人获利?会不会得到投资后搞垄断,下一步买下最大的音响,掌握广场舞音乐资源后,一晚跳舞一毛钱,开会员一元无限畅跳?把免费的变成付费的,互联网公司可没少这么玩儿啊。

他们会不会拿这笔钱投资别的小区?老年人就这么多,他们上市后会不会强制别的老头们557?会不会拿足力健和药酒抽盲盒,割老头们韭菜?

拿一点点钱,换韭菜们无尽的精力,再拿智商税把这点儿钱割回来,这都是一套的啊,阿姨都晓得啊。

他们就是这个破坏大环境的人啊。

阿姨现在什么都不晓得,什么都不敢预测。但是知道爱吹唢呐的2栋侯大爷,那天晚上或许真的很伤心,因为我在他家楼下垃圾桶里发现了三管用尽的润唇膏,他再出门时,嘴都是肿的。

也有可能是给女徒弟买假包,被她徒弟老公发现打肿了呢?

阿姨给我一拳,我不允许你玷污传统曲艺!

这一拳打在我肩窝里,我满身酸麻。我起身跟她告辞,时间不早了,阿姨我陪您聊了很多,但是您说这些我都是不信的,垃圾哪有这么多秘密,我觉得您是在骗我的。

阿姨笑了笑,对,阿姨就是骗你的。

我哂笑的转身离开,她在台阶上对我挥了挥手,不住呐喊,小伙子,做啥都好,别买基金。

4

我回到家中,坐在窗台前,依然久久不能平息。

我突然福至心灵,打开我教练的微信,想问问他,11栋3楼4楼的一对邻居是不是上了他的课,再一看,他朋友圈是一条黑线。

妈的,这家健身房也跑路了。

但我不是没有收获,看他朋友圈背景,与他合照的老太太,不是刚刚与我交谈的老太太,又是谁?

突然间我看到楼下一位老大爷拦住了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老头指了指11栋20楼,西装男人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一百块,两人耳语片刻,男人随即冲进11栋20楼,愤怒地揪着一个光膀子的男人打出了家门,还用假发塞住了他的嘴;

看来已经有大爷靠出卖11栋的垃圾信息,赚上了第一桶金。

楼下的大爷数钱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止不住的救护车声,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士扛着担架就闯进来12栋,随后从楼下扛下来了一个被电的口吐白沫的男子,他手中还带着一柄被诅咒的宝具。

的确出事了,阿姨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我眺望向小区门口,大妈仿佛早知道我再看,对我的窗口挥了挥手。

她熟练的拧开我没带走的汽水,倒了干净,踩瘪,扔进编织袋里。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她用被诅咒的宝具敲打着后背,夕阳下留下长长的背影。

才下眉头。

却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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