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读者眼里的罗兰·巴特
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公元1915年11月12日—公元1980年3月26日),法国作家、思想家、社会学家、社会评论家和文学评论家 。出生于法国下诺曼底大区,逝世于法国法兰西岛,享年64岁。
——百度百科
在大学的时候,读了第一篇罗兰巴特的小论文《叙事作品结构分析导言》,用结构主义的思想对文学文本进行剖析,对于一个长久印象中存在“文学来自于生活,是对生活的表现”观念的读者而言,这篇文章有些晦涩难懂。上了研究生之后,由于某种机缘巧合做的第一次presentation就是巴特的《作者之死》,这篇小论文没有上篇那般难啃,但也实在是对读者观念的冲击,作者与文本难道不是天生一对的紧密联系吗?在巴特这里却成了近代产物,作者的重要地位被撼动了。后来课上被布置阅读巴特的《神话》,翻阅全文发现皆是日常生活中熟悉的事物,但再一阅读,发现无论是广告,还是食物,这些事物皆是陌生的。巴特为读者拨开了覆盖在日常事物之上的一层薄纱。至此,巴特的文章对于一位读者而言,每次阅读都有“脑洞大开”之感。
直到假期闲来无事,又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几本著作,其中既包括巴特本人所著,也包括他人对巴特的评论。虽然知道作为一个不成熟的读者,如今读巴特是难以读懂的,但就在几本书的阅读之后,也有了一些不成熟的看法与感想。所以趁着这股热乎劲,将脑中的想法记下来,也当做这段时间阅读的总结。
首先需要声明的是,我们不能用一个最确切的词来定义巴特,也很难像宣称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那样坚定地宣称自己是“巴特主义者”。原因在于,巴特并不是一位具有恒定气质的人,他是漂浮着的,就像他本人称“愉悦或许来自漂移”,读者阅读巴特的思想同样是在漂移。无论是外国学者乔纳森·卡勒的《罗兰巴特》还是中国学者汪民安《谁是罗兰巴特》,他们都对巴特一生的学术思想做了较完整的整理(实际上巴特的很多文章是无法归类整理的),也让我们对这个法国思想家有了总体上的印象。
那么对于我来说,对巴特最大的印象是什么呢?我想引用一下巴特自己在访谈中所说的一句话“在我的一生中,最吸引我的是人们如何让他们的世界变得可理解”,我认为虽然巴特的思想从神话学,到结构主义,符号学再到解构主义等,他所认同的人从纪德到布莱希特到索绪尔,再到索尔莱斯最后到尼采等,他的喜好似乎是琢磨不定的,所以他的思想往往一经提出就引起论战,虽然他自己并不好战。巴特真的是一个在思想上摇摆不定的人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巴特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发掘新的思想,但是当这个思想权威化,固定化的时候,他又会立即转身离开。我认为这种多变性真是由于巴特对于世界的早慧让其想提供理解这个世界的多种方式,并且这种方式一定是与权威意识形态或是学院派相对的。在他看来,人们往往把历史当做自然,但实际上只有剥开历史的内核我们才能看清这个世界与这个时代。或许,巴特早已对自己生存的时代与世界有一个清晰的认识,这种认识与意识形态下的认知截然不同,所以他要提供对这个世界多元的理解范式。
在神话学的分析中,巴特将人们对这个世界的日常理解完全颠覆过来,即使是最简单一件事物背后都受到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控制。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那张黑人士兵朝着法国国旗敬礼的照片,巴特认为除了照片这个能指,以及表现出的忠诚等军人品质的所指之外,二者本身便构成了一个符号,这个符号就是法国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所要传达的。在这里,巴特似乎用了一种揭露的方式理解这个解释。即使距离巴特书写神话的年代已久,但当下人们通过阅读神话,依然可以对诸如互联网营造的神话世界等有新的认知。
在结构主义和符号学的思想中,巴特崇尚区分和归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巴特都受到语言学的影响,甚至给读者一种“万物皆可语言学”之感,索绪尔所建立的语言学系统为巴特提供理解世界的方式打开了另一扇大门。巴特从语言学的视野出发,用符号的划分来解释生活中出现的现象,又用结构主义进行划分。在他看来,一个结构是具有巨大能量的,世界仿佛就是由不同的结构所构成。此时的巴特似乎游离于世界之外,用一种科学般客观,中性的态度理解世界,就像语言学结构所呈现的。他在《写作的零度》中便提倡了这样一种中性写作,文本就像一颗洋葱,一层层剥完后发现里面是一个空核,文本是没有意义的。以及被巴特称为从中获取最多快乐的《符号帝国》,他站在西方文化的角度将日本的饮食,戏剧,俳句等进行了一种客观的扫视,他并不关系东方的筷子表达的是什么意义,他关注的是这些东方符号是怎样运行的。
但在后期,巴特的语言观逐渐过渡到以身体为载体,他后期的作品表现出浓厚的主观性情感性色彩,也正是后期的作品让读者对巴特的印象从一个思想天马行空的批评家思想家过渡到作家,文人,但实际上这二者仍是联系起来的。在《明室》中虽然是探讨摄影,却没有掺杂关于摄影拍摄技巧等专业知识,只是从“我”角度出发,包括“PUNCTUM”的概念中所产生的一种尖锐的效果也是由照片“直击人心”所产生的;在《罗兰巴特自述》中,巴特对自己进行了剖析,所以他选择了第三人称的方式,让这本自传显得尽量客观,但其中仍是透露了他的主观情感色彩,特别是对于母亲的怀念。
而当初使巴特引起巨大关注,也是传入中国后最受欢迎的一部作品之一的《恋人絮语》则将这种情感性发挥到的极致。在这部难以定义体裁的作品中,巴特阐发了爱情的主题,但不同于传统文学或影视中对于情节的偏爱,巴特将恋爱中人的心理进行整理,并分成若干个方面书写。恋爱的幻想,嫉妒,等待,痛苦都被巴特描述出来。但同时感性的语句中又掺杂了巴特的思辨。
再回到开头巴特在访谈中说的话,他希望世界变得可理解,在这一任务中,他揭示了世界的神话,用客观科学的角度分析了世界的结构与符号,最后又回到个体的角度来看待世界万物。
在巴特这里,有时世界是可被理解为确切的分类结构的,有时对世界的理解恰恰在于理解它的方式是无穷尽的。巴特对于世界的理解实际上是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乌托邦,作为一个读者,比起关心这些乌托邦能否实现,她更关心的是巴特的思想在阅读时产生的光芒与愉悦感。
就像巴特所言“文本的愉悦就发生在我的身体追求思想的那一瞬间”,最重要的与最珍贵的便是便是这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