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花镇铁匠行里头，有几位师傅，要论起手艺高低，当数北塬村九队的雷叔。我初中毕业回农村劳动，给牛割草，上山打柴的镰刀，家里案板上的菜刀，及各种铁器农用工具均是雷叔所打，每种铁器快要成形时，象印章的模式，儿子善娃在正面戳个“雷”字，既是字号也是责任。雷叔打制的刀具，艺在淬火上面，稍微打磨，其刀口锋利闪光，削铁如泥，一楼粗的木头，十几米高的树木，几斧头和几镰刀就砍伐倒地。雷叔打制的各类铁器家具，小巧玲珑，结实耐用，美观大方，人见人爱。雷叔乳名锯娃，字凤甲，祖籍商县两岔口公社老山沟村，旧社会国民党苛捐杂税，加之战乱匪患搔扰，无奈先后迁徙甘河沟巩家河等地，解放后才定居在古镇北塬村。第一次认识在他的铺子里，那年大队推荐我担任出纳，团委书记，大队部办公室设在他们村子一户姓何的房子里，办公室房前是九队大场，大场西边是个院子，三间坐北朝南的士木结构仓房，仓房前搭了二间简易窝棚，雷叔的铁匠铺子设在这里，每日里铺子叮叮当当的声音不停，晚上几里外可听见，每天从铺子旁经过几次，好奇心驱使，那天我去了铺子，只见他和儿子赤裸着上身，脖子前有副黑漆漆的防护围裾，一直遮挡住大腿双脚，儿子二十多岁，正在年龄上，挥舞八磅大锤，父亲掌钳用小锤，小锤引领处，叮叮当当如一曲交响乐，爷俩你来我往打制铁具，俩人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脖子流到肚腹上，双手黑咚咚地的，擦过的颜面象花脸犳，细看滑稽的让人发笑。大锤落处红红的铁落溅到几米外，棚子里烟雾腾腾，刺鼻的烟煤味呛的人挣不开眼晴，仓库摆滿铁具，有乡邻们亊先定制的，也有对外销售的，夏收来临，这段时间日夜加班加点……
雷叔个子一米九左右，站在人面前象尊黑铁塔，那些年缺粮吃不饱饭，营养不良，有些清瘦单薄。他古铜色的脸庞，年龄还不到五十岁，布满皱纹写满苍桑，常年累月的重体力劳动，过早压垮身体，腰脊有点驼背，他为人本份老实木纳，不善言辞，爷俩每年给生产队里净创纯收入成万元。棣花村十六个生产队，那年月大多生产队，每个劳动工值才二三角钱，由于他们队副业搞的好，工值高达五六角钱，社员积极性高涨，群众有粮吃，还有钱花，惹得其它生产队羡慕，小伙子谈对象，听说是九队的青年，姑娘个个喜上眉梢，江湾村有个女子叫淑花，高中毕业，瓜子脸双眼皮，人长的白净漂亮，两条长辫子在背后摆来摆去，他姑姑嫁在八队，日子过的滋润软活，在他大哥的催促下，亲自把侄女介绍给九队小伙子青山，两口恩爱不表。一九七八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土地分配到户，平反寃假错案，压在雷叔头上的帽子摘除，人逢喜事精神爽，雷叔红光满面，精神焕发，一天到晚笑咪咪的，被生活压弯的腰背，仿佛也直挺挺的，本来个子高大，更显得威武雄壮，象变了个人似的，和儿子在分配的土地上耕耘播种收获，一年打下的粮食，几年也吃不完，农闲时经营铁匠铺生意，精湛的手艺和平时积攒的人缘，加上打制的家具物美价廉，引来四乡八邻光顾，成为全区第一个万元户，县长给披红戴花，报纸上有名，广播里有声。人怕出名猪怕壮，世情就这样，几年前给儿子说媳妇，把礼物提上，低三下四托亲友媒人，一打听说是雷家，女孩和他父母脸色由晴变阴。家有梧桐树，自有凤凰栖，如今媒婆踏破门槛，平时不上门的亲属也讨亲近，大儿子善娃自由恋爱，娶了个漂亮贤惠媳妇，小儿子军善，人长的排场（帅），花园里看花，看的眼花，但还是看上个心仪的姑娘，结婚那天待客，上的是十三花子翻碗酒席，坐了六十多桌，改变寨城人笑话上乡乡俗，“过了老君河、能薄只敢薄，上一道白萝卜，下一道红萝卜”的习俗。婚后又盖了四间一砖顶大瓦房。
女大不中留，留下是麻达，时光在不经意间悄悄过去，三个女儿长大成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雷叔把大女儿风风光光嫁在商州，不久又把小女儿嫁往西安北郊六合堡子村，两个女儿家庭合睦，夫妻恩爱。养在深闺的二女儿也出落得婷婷玉立，到了出阁的年龄，东塬村有个青年叫丁志，小伙子三岁上母亲病故，和父亲相依为命，苦度生涯，受尽磨难困苦，苦水里泡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丁志从小聪明胆子大，敢想敢干，机遇从来不负有心人，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初，丁志南下广东、武汉、深圳，做药材生意，获取了第一桶金，雷叔的二女儿雪娃非丁志不嫁，有情人终成眷属。人们常说好媳妇能旺夫三代，雪娃漂亮秀气，聪明伶俐，勤劳贤惠，会说话会办事，上得了庭堂、下得了厨房，两口子比翼齐飞，开食堂、办商店、经营沙厂，日子过的风生水起，在古镇小有名气。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律，苦尽甜来的雷叔，终于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啊！当你到了享福的年龄，生命也进入倒计时，一九九四年冬月，时令刚刚进入三九第一天，西北利亚一股寒流袭来，温度突然降至摄氏零下15度，北风呼啸，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天地间苍苍茫茫，常年累月的重体力劳动，加上烟熏火燎环境恶劣，雷叔身体从九十年代初，就不如以前，当年秋收后自觉呑咽困难，且进行性加重，形体日趋消瘦，体重降了几十斤，孩子们拉去市中心医院检查，臆诊食道癌晚期，由于年龄偏大，医生建议保守治疗，在家里延磨几个月，到最后汤水不进，饥饿疲惫痛苦和无奈，让亲人们看的泪水长流，那晚在深夜零时三十分，雷叔永远闭上双眼，离开他至亲至爱的儿女们，离开他终生眷恋的这片热土。雷叔安息吧！你永远活在儿女们心里，你永远活在古镇人民的心中！
作者简介：叶永华，男，陕西丹凤棣花镇人，商洛市丹凤棣花乡土文学研究院院士，中医内科副主任医师，喜欢文字文学，有十多篇医学论文发表于国家核心期刋。有百万字小说散文结集整理，记述故乡风土人情，历史故事，名人名流，歌颂家乡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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