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礼悲壮十年,50封遗书浸染了爱的岁月
张大礼
张大礼是空政话剧团国家一级演员,相声界军衔最高的演员,先后五次登上央视春晚,表演的《新货郎》《赶火车》等小品成为经典,先后荣膺中国文联、中国曲协“中国曹禺戏剧奖”,全国相声大赛一等奖等多项大奖。不仅如此,张大礼还先后主演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卡拉是条狗》《我这一辈子》等30多部影视剧,是名副其实的曲艺、影视、主持多栖明星。
多年前,张大礼身患尿毒症,医生宣判他的生命存活期只剩下10年。在这10年里,他含泪给妻儿写下了50封遗书,尽心尽力安排他们未来的生活。谁能想到,这50封遗书不仅让他创造了生命奇迹,也让身患重症糖尿病的妻子活出了生命的精彩。
重症男人的担当:为妻儿挣足“未来生活保证金”
1988年12月,张大礼从北京电视台录制完元旦文艺晚会,一回到家就病倒了。他低烧呕吐,全身浮肿,尿中夹杂殷红血丝。妻子金东亮赶紧将丈夫送进医院。医生诊断张大礼患的是中晚期尿毒症,金东亮眼前一黑,差点昏厥在地……
张大礼和妻子都是北京人,金东亮在东郊木材厂开吊车,张大礼是京城老字号“烤肉宛”的厨师。两人于1981年组建家庭,1984年6月,儿子张鹏降临人世。短短几年婚姻之旅,金东亮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磨难:1985年,张大礼患上了急性肾炎;两年后,他又得了胃癌,胃被切除了五分之四。如今身体刚刚康复,骇人的尿毒症又将他击倒。
接二连三的灾难,将金东亮打磨得异常坚强。她知道,自己上有年迈的公公婆婆,下有呀呀学语的儿子,自己不能倒下。想到这些,金东亮冲进洗手间,用凉水将眼泪洗去。不等丈夫问询病情,金东亮轻描淡写地说:“医生说你是劳累过度引发的尿道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张大礼重重舒了口气:“我以为是什么大病,这样我就放心了!”
一个月后,护士在给张大礼输液时,无意中说漏了嘴。直到这时,张大礼才知道自己患的是晚期尿毒症。为了不让自己悲伤的情绪感染妻子,张大礼人前人后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还将护士和医生的名字编成快板书,逢人就连说带比划地表演。金东亮明白丈夫的心思,心痛如割。
张大礼
因为排不出尿,张大礼腹部肿得像面鼓,陷入昏迷。医生出了最后一招:给张大礼吃激素。院方之所以现在才采取这种方法,是担心张大礼做过胃部切除手术,激素刺激太大,会引起并发症。坐以待毙,不如冒死一搏。金东亮代替丈夫与院方签订生死协议书。
两天后,医生试着给张大礼服用了6片“强劲松”。不到3个小时,张大礼就有尿了,而且一尿就是十多分钟。这意味着张大礼度过了危险期。金东亮眼含泪水:“大礼,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这下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1989年2月,张大礼的尿毒症奇迹般好转,金东亮为他办理了出院手续。离开医院时,大夫悄悄对张大礼说:“你现在虽然康复了,但你的生命存活期最多只有10年。”张大礼刚刚平息的心情又变得沉重复杂。
妻子才30岁,要让她这个青春健康的正常女人,陪伴自己这个“病秧子”度过10年,是多么残忍!回到家,张大礼郑重地对金东亮说:“我不能再拖累你了,咱们分开吧!”金东亮哽咽着说:“大礼,别说这种剜心窝子的话。不管你身体怎么样,只要每天看到你,我就感到幸福和踏实。”泪水从张大礼眼角涌出……
青年张大礼
张大礼知道,他要为妻儿赚取十年的生活费,如果直接为妻子安排自己走后的生活,会让她伤感痛苦,于是他选择了用遗书的方式,与妻子进行心灵对话。1990年8月一天深夜,张大礼悄然披衣起床,借着柔和的灯光,写下了自己的第一封遗书:“东亮,如果我走了,你不要伤心难过……我走后,你要找一个宽容健康的男人过日子。要教育儿子与继父和睦相处……我在天堂里会为你们母子祝福!(改为:东亮,如果我走了,你不要伤心难过。人都有一死,我们每个人不过是排着队上天堂。与我生活这些年,你没过一天轻松幸福日子。如果有来生,我还愿与你做夫妻,到那时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写完最后一个字,泪水流满了张大礼一脸……
悲壮十年成就事业,50封遗书笑中有泪
1992年3月,张大礼的血象、血压、尿蛋白等生命体征恢复正常,一顿饭能吃一大碗牛肉面,他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为妻儿挣10年后的“生活保证金”。那天,张大礼应邀去石家庄演出。金东亮堵在门口:“你要去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并一把从丈夫手里夺过相声脚本,浇上花生油就要烧毁。
张大礼与妻子结婚照
张大礼知道妻子心疼自己,担心演出劳累引起病情复发。他不能说出自己的计划,否则妻子根本不会让他出去演出。张大礼一边用纸擦拭脚本上的花生油,一边向妻子解释:“你就让我出去透透气吧,你放心,我保证根据身体状况调整演出场次。”这一年多来,金东亮见证了丈夫的郁闷与烦恼,一个大男人总无所事事,他心里能好受吗?金东亮没有再阻拦丈夫,但与他约法三章:不准熬夜,每晚必须10点之前睡觉;一个星期只能演出3场;必须按时服药。张大礼答应了。
一个星期后,张大礼演出归来,将一部分演出费悄悄存在自己户头上,剩下的交给金东亮补贴家用。见丈夫神采奕奕,金东亮忐忑的心才平静下来。她动情地告诉丈夫:“你是否挣钱我不在乎,只要你每天能健健康康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我就心满意足了。”
张大礼是创作型相声演员,表演的相声《包揽天下》《新货郎》至今依然堪称经典。1995年,中国铁路文工团领导慧眼识珠,破格将张大礼招致麾下。就这样,经过10多年的奋斗,张大礼终于从一名厨师成长为专业的相声演员。
张大礼夫妇与儿子
在铁路文工团,张大礼开始与著名笑星郭冬临搭档表演相声小品,两人合作表演的《赶火车》《好日子》等小品风靡一时。不仅如此,张大礼还频频“触电”,先后在《姐姐妹妹闯北京》《大商场》《请拨315》等影视剧中扮演重要角色。随着声名鹊起,张大礼片酬看涨,每次领到演出费,他除了留一部分钱维持家庭正常开支,其余的全部存下来。
1996年9月的一天深夜,张大礼趁妻子熟睡后,又披衣起床,含泪给妻子写遗书:“东亮,今天我又存下了一笔钱,你和儿子的未来生活又多了一份保障。以后想我了,就在月亮照到我们家楼顶的时候,看着明晃晃的月亮,那时我也在月亮里向你们眺望……”夜露上来了,张大礼眼窝的泪水像秋露一样冰凉……
这年11月,金东亮在清理房间时,从阁楼的皮箱里翻出了张大礼的一本存折,赫然发现上面竟然存有一大笔钱!金东亮的血压一下子上来了,自己贴心贴肺地爱他,他竟有外心!金东亮将存折摔在丈夫面前:“大礼,你做手术的时候我三天三夜没合眼,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些年,我无怨无悔地为你和儿子付出,没想到你竟这样对我!”
张大礼
张大礼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见妻子误解了自己,他哽咽着说出自己苦心为妻子和儿子积攒“未来生活保证金”的计划。金东亮做梦都没想到,丈夫在生命倒计时的日子里,牵挂的竟然是自己和儿子!金东亮哭着捶打张大礼的脊背:“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太傻了!”夫妻俩紧紧相拥……
金东亮决心将每一天当最后一天过,让丈夫愉快幸福地过好最后时光,不留遗憾与悲伤!此时,张大礼的父母都已是70多岁的高龄,张大礼平常在外面忙于演出,金东亮替丈夫给公公婆婆尽孝。两位老人生病了,金东亮用自行车推着他们去医院;婆婆牙口不好,金东亮隔三差五赶过去,给老人做松软可口的“沙琪玛”……老人乐呵呵地夸媳妇比亲闺女还贴心。
儿子聪明可爱,妻子贤惠孝顺,家庭温馨和谐,张大礼从来没有感觉到生活是如此美好幸福!然而,一想到属于自己的时光已经不多,他就倍觉伤感难过。1999年2月3日,张大礼痛苦地在遗书里写道:“东亮,人为什么只有在失去了才觉得珍贵?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从认识你那天起,就将你当珍宝呵护。儿子以后的女友也要找个像你一样善良宽容、贤淑体贴的好女孩……”
张大礼剧照
这年6月,铁路文工团组织体检,金东亮陪着丈夫忐忑不安地走进医院。医生为他做了系统检查,惊喜地告诉他们:“大礼的泌尿系统与正常男人无异。他完全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也就是说,当年张大礼只能存活10年的断言不攻自破!得知这些,张大礼和妻子幸福得几乎眩晕!夫妇俩感慨万千:物质与名利都是次要的,唯有健康才是最永恒最持久的财富!
50封遗书情憾妻子,感恩生命心系慈善
这时,张大礼不仅身体彻底康复,为家庭积攒了一笔钱,而且事业迎来辉煌。他与郭冬临搭档,多次在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上表演相声、小品,而且还主演了《审死官》《留美房客》等十多部影视剧,成为家喻户晓的两栖明星。鉴于张大礼出众的艺术成就,2000年12月,他被中国人民解放军空政话剧团特招入伍。
2001年11月的一天,张大礼从电视剧《重案六组》剧组回家,金东亮系着围裙在厨房里为丈夫熬小米粥,突然张大礼听到“咕咚”一声,他连忙冲进厨房,骇然发现妻子摔倒在地。他急忙将妻子搀扶起来:“你怎么了?”金东亮痛苦地说:“我看什么东西都是墨绿色的,口渴得厉害。”张大礼端来一大杯白开水,金东亮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张大礼知道,妻子糖尿病发作了,她有家族糖尿病史,几年前,她患过糖尿病。
张大礼
张大礼火速将妻子送到医院。金东亮一直昏睡不醒,3天后,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张大礼半蹲在金东亮的病床边,一遍遍含泪呼唤:“东亮,你不能丢下我和儿子不管,你得挺过来呀!我那么严重的病都好了,你会没事的!”也许夫妻间有心灵感应,金东亮在昏迷3天后,眼角终于涌出了点点泪花……
张大礼请求院方用最先进的进口药物,以及经验最丰富的专家救治妻子。一个星期后,金东亮的尿糖降到了正常范围。虽然摆脱了生命危险,但医生告诉张大礼:“你爱人必须终生注射胰岛素,只有这样才能维持生命。”张大礼的心湿漉漉的。
很长一段时间,张大礼每天分早晚两次陪着妻子去医院注射胰岛素,这样不仅费用高,而且很不方便,医生建议他们在家自行注射。张大礼决定充当“家庭护士”,亲手为妻子注射胰岛素。
张大礼
第二天,张大礼瞒着妻子买来注射器和蒸馏水,用自己的手臂试验打针,妻子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后,看着丈夫手臂密密麻麻的针眼,相依为命的亲情在金东亮心里泛滥成灾……
到2006年,张鹏已经22岁了,大学毕业后进入北京电视台工作,很少回家。张大礼演出繁忙,长期的慢性糖尿病折磨,让金东亮的心情格外烦躁。
2007年4月的一天,张大礼从日本演出回来,金东亮嚷着要吃烧茄子。张大礼放下包就往市场赶,当他满头大汗地买回圆茄子时,金东亮脸一板:“圆茄子是大棚激素催熟的,没有茄子味,我要吃长茄子。”自己刚下飞机,不顾旅途劳累为她忙前忙后,妻子还这样对他。张大礼忍不住数落妻子几句。金东亮冲进卧室,趴在床上伤心痛哭……
过了好一会,张大礼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想到自己身患重症时,妻子不离不弃地守护自己,将风雨飘摇的家撑起。而今妻子长年患有糖尿病,心情郁闷,他怎么就不能包容她?妻子心情越是烦躁,自己越要用爱来感化她。想到这些,张大礼从衣柜夹层,将捆成一扎的50封遗书拿出来,摆放在金东亮的床前。金东亮诧异地将一封封遗书打开,张大礼对她和儿子的责任与担当,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浓情厚意,深深地震撼了金东亮。丈夫那时心情异常痛苦烦躁,却有条不紊地在遗书里安排她和儿子未来的生活,如果不是刻骨铭心地爱着她,怎么会有这催人泪下的50封遗书?走过心灵的挣扎,金东亮哽咽着对丈夫说:“大礼,对不起,这段时间我心情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张大礼百感交集……
张大礼
2008年5月,张鹏组建了小家庭,小夫妻与父母分开单过。担心妻子一个人在家里孤单,张大礼每次出去演出拍戏时都将妻子带在身边。短短几年时间里,金东亮不仅跟随张大礼走遍了全国,还数次去过美国、日本、新加坡等多个国家。丈夫的爱让金东亮的心胸变得开阔了,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丝毫看不出是糖尿病患者。
随着生活的好转,张大礼和金东亮有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感恩生命,回馈社会。张大礼义务在北京电视台主持公益节目《红绿灯》《大礼有礼》《大礼说案》,20多次义务担任爱心助残活动的主持人。夫妇俩还经常为希望工程和贫困灾区捐款捐物,每次国内遇到天灾人祸,他们第一时间捐款。这些年来,夫妇俩捐款捐物折合人民币达100万元。
2010年6月,张大礼接受了笔者的独家采访。他感慨万千地表示:“人这一生,谁都逃不过疾病和天灾人祸,只要夫妻俩不离不弃,患难与共,再大的灾难都能战胜!我和妻子都经历过生死考验,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感情更醇厚坚固,彼此更能珍惜眼前的幸福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