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传祥只是一个清洁工人,他是如何成为全国劳动模范的?
1959年10月26日,正值新中国成立10周年之际,刚刚落成的人民大会堂里热闹非凡,各行各业的先进集体和先进生产者大会在这里召开,也被人们称为“全国群英会”。
刘少奇、周总理、朱老总等领导人都有出席,并与各位劳动模范一一握手。
当刘少奇走到一位面相憨厚、局促不安的大个子面前时,刘少奇握住他的手,笑着问他:“你就是老时吧?”
这就是“掏粪工人”时传祥与刘少奇的第一次见面。
在会面时,刘少奇询问了时传祥的生活情况,如家里几口人、粮票油票供应是否充足等等,时传祥一一做了回答。看着局促不安的时传祥,刘少奇笑着说:“你是清洁工人,是人民的勤务员;我是国家主席,也是人民的勤务员,咱俩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只是革命分工不同而已。”
时传祥万万没有想到,贵为国家主席的刘少奇竟然这么没有架子,这也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
分别时,刘少奇还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英雄牌钢笔,送给了时传祥,说:“老时,要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没有文化可不行,我现在把我这支钢笔送给你,别急着谢我,这是有要求的,等到年后,你要自己用这支笔写封信给我。”
就这样,从未上过学,已经44岁的时传祥,回去后就买了纸和笔,开始识字写字。
12月26日,也就是刘少奇接见时传祥两个月后,时传祥用刘少奇送给他的钢笔,写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封信。在信中,时传祥用朴实的语言,汇报了清洁队的工作,同时也写下了自己的目标和理想:“此后一定会更加听党的话,更努力地工作,一定要把北京市清洁得更加的漂亮整洁。”
这封信后来被辗转送到了刘少奇的办公桌上,尽管工作繁忙,刘少奇依然仔细看完了这封信,看到如此朴实、却又字字千钧的信之后,刘少奇很激动,后来对大家说:“建设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大家就是要学习,只有学习才能创新技术,才能发展生产力,这方面老时做得非常好;他有毅力有魄力,开了个好头,我们大家以后都要向他学习,学习这种迎难而上的精神。”
于是,时传祥很快就成了全国人民争相学习的劳动模范,他之前的人生经历,也成为人们关注的话题。
时传祥1915年出生于山东齐河县一个非常贫困的农民家庭,本来家里就吃了上顿没下顿,在他15岁那年,一场灾荒在山东大地蔓延,很快就饿殍遍野,遍地灾民,时传祥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外出逃荒。
走了13天之后,时传祥来到了北京。
因为年纪小,身无一技之长,时传祥只能去找那些体力活,结果被一个“粪霸”挑中,从此做了一名掏粪工人。
在那个年代,“粪霸”背后都有黑势力撑腰,因此时传祥尽管找到了一份工作,却依然是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勉强有个活路。
时传祥负责的区域是从六部口到广安门,再到姚哥庄、小井一带,要走二三十里,每天需要往返四趟,而且全年无休,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时传祥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去完成当天繁重的工作量。
后来,时传祥回忆那时的工作,笑着说:“那真是一步三歪,步步打转。”
七七事变后,日军占领了北京,时传祥也被抓去日本兵营掏粪,有一次竟然因为双手推着车子,无法给站岗的日本兵敬礼,被日本兵和汉奸用鞭子抽得遍体鳞伤。
时传祥曾经想过逃跑,但被发现后又是一顿毒打,还被关进厕所里一整天,不给饭吃。
日本投降后,时传祥本来以为不用再受罪了,却不料美国大兵来了之后,更加嚣张跋扈,有一次,几个美国士兵喝醉了酒,竟开着车故意撞翻了时传祥的独轮车,不光粪车倾倒,还砸伤了时传祥的腿。
可以说,在旧社会做清洁工的时传祥,社会地位非常低下,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永无出头之日。
但是,新中国成立后,却让时传祥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人生。
之前,自己被人叫作“粪花子”,但现在被称为工人同志,没有人再敢打骂自己,反而都对自己非常客气,清洁工们还成立了组织,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有人来帮忙解决,这让时传祥感到很不可思议,因此干劲儿也更足了,很快就成为单位里的先进人物。
北京成为首都后,大规模的城市建设随之展开,城市居民也越来越多,短短几年间,北京的总人口就增加到了五六百万。人口的增加势必也增加了清洁队的工作量,虽然时传祥的交通工具已经从独轮车变成了汽车,但每天依然要辛劳地工作,而且时传祥为了起到表率作用,自己往往还会增加工作量。
起初,清洁队里每人每天规定的工作量是50桶,但时传祥要求增加到80桶,而他自己更是增加到90桶。如此繁重的工作,让时传祥的脊背压垮了,手上也满是老茧,但时传祥依然乐此不疲,干得非常起劲儿。
当时,北京城里大多数人家还是旱厕,且坑底浅,所以经常会漫出粪便,这不仅让居民怨声载道,也给时传祥他们的工作增加了难度。时传祥在工作之余,就会带领清洁队,来到一些居民楼的公共厕所里,把弄脏的砖块拿出来洗干净,然后再砌上去,再挖深坑底、加高周围。
时传祥这种不怕苦、不怕累的工作精神,和为人民服务的工作态度,渐渐得到了大家的交口称赞,被评为清洁工人先进生产者,还当选为北京市崇文区人大代表,并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这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1959年,时传祥又接到通知,参加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全国群英会。会后,一张国家主席和清洁工人握手的照片,登上了《人民日报》,时传祥从此更加声名鹊起,成为享誉全国的劳动模范。
面对记者采访时,时传祥诚恳地说:“咱要一人嫌脏,就会千人受脏,咱一人嫌臭,就会百家闻臭,俺脏脏一人,俺怕脏就得脏一街。”
到了第二年,又发生了一件让时传祥印象非常深刻的事,到了晚年时,时传祥依旧非常激动,说:“万万没想到,市长也能跟我们一起做清洁工作!”
原来,在1960年,刘少奇做出指示:“要提高服务行业的社会地位。”号召各级干部下到当地一线去,与工人同志们一起劳动,从而改变社会上工作有贵贱的传统观念。
在这样的指示下,北京市长彭真主动提出要去崇文区,和时传祥一起做几天掏粪工人。
不过,因为彭真当时已经快60岁了,而且身体很不好,所以副市长万里主动请缨代替,就这样,万副市长摇身一变,成为一名掏粪工人,当起了时传祥的徒弟。
掏粪看似简单,其实需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比如你需要熟悉三样基本工具,就是粪勺、粪斗和粪车,除此之外,如何让自己做起来游刃有余也是一门技术活儿。起初,万里在学习掏粪时,经常因为经验不足、气力不足,手忙脚乱,有时甚至还会把粪撒到身上。学习了一段时间后,万里才逐渐熟悉了掏粪工的流程,还一度成为清洁队里的学习模范。
当万里和时传祥两人拿着工具,并肩走在大街上时,北京的市民们都沸腾了,也引发了社会青年和学生去崇文区清洁队,向时传祥学习掏粪技术的热潮,其中就包括刘少奇的女儿刘婷婷。
对这些来学习的人,尤其是青年学生,时传祥不仅教他们掏粪的技术,还教给了他们许多朴实的道理,比如“行业无贵贱,工作无尊卑”,“宁愿一人脏,换来万家净”。
1971年,时传祥因受到牵连,被赶回山东老家,生活上也受到了限制,非常困难。后来,毛主席听说了这个消息,特地批示把时传祥接回北京,恢复名誉,并给予生活上的照顾。
1975年5月19日,时传祥在北京病逝,享年60岁。
临终前,时传祥把孩子们都叫过来,对他们说:“我掏了一辈子大粪,旧社会被人看不起,但我对掏粪是有感情的。我向主席汇报工作时说,各行各业都需要有人接班,我唯一的一个愿望就是你们接好我的班,这个班不是我个人的班,这是党和国家的班。”
在时传祥的教诲下,他们一家三代都从事着清洁工作,其中三儿子时纯利在1990年获得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孙女时新春也在2006年获得了全国“五一”劳动奖章。一家三代都从事清洁工作,还都是劳模,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