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靖婵| 怀念姐姐
其实这篇文章在姐走了第二天晚上连夜写成,一直没发,原因有二,其一:那时候全家人都还沉浸在悲痛中,不能痛之又痛,其二: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发出来,而今离姐走的日子有两个月了,逐渐从低落复杂情绪中走出来了,再回过头去读这篇文章依然是泪流满面,还是发了吧,就算是给姐一个永远的惦念。
姐姐走了已经两天了,家里顿时空落落的,只要进客厅全是姐姐的影子,仿佛姐姐还在沙发上坐着,姐姐生前就睡沙发的,因为伤口严重上下炕不方便,只好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这样行动方便,沙发柔软还不怕垫屁股而且有地暖也暖和,姐姐虽然已经走了,但是姐姐生前铺的毯子,盖的被子还在沙发上原地放着,我只要坐沙发上瞬间就泪流满面,全是姐姐清晰的模样,包括姐姐在医院的一举一动,所有的表情,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清晰,妈妈也是,一端起饭碗就哭,几次哭的饭也不吃了。
今天回了二十里铺拿衣服,这也是我和姐姐共同生活了六年的地方,这个地方该如何再住下去,满眼、满脑子都是姐,巷子、广场,车站全是姐的影子,熟悉的身影、笑容、走姿、神态、衣服,满满的都是你,这个环境太熟悉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回忆,换个角度想姐姐的离开其实也是件好事,终于可以摆脱病魔缠身的痛苦了,尽管家人都已经做足了善后准备,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有点突然,尽管医生已经很多次告知病情,说如何严重,严重到何种程度,包括姐姐可以幸免维持生命的时日都告知的一清二楚,但家人还是抱有侥幸心理希望奇迹能够出现,希望姐姐的生命能长点,再长点,哪怕是多一天是一天,但是姐姐还是走了,谁也留不住你。
忘不了姐姐肚子上那道长长的伤口,还有两个孔,那道伤口还没有长结实,连缝的线都没拆完(出院的时候医生没给拆,出院一周后去医院抽的线,只抽了一半,说伤口还未长好,因为是大剖腹,伤口很长,去抽线的时候医生是留一针抽一针的,其中为了伤口长合用三截塑料管撑着,这三截管子是用针缝合在伤口上的,伤口没长好的话不能取,而且要取的话只有医生能取,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取,直到最后那三截管子一直没取,还有另开一孔放的导流袋,为的是排出腹腔内积液,医生也没给拔,直到姐姐闭眼那刻被姐夫拔出来,插入体内的管子大概有一尺之长拔出来后,和了点面糊上再用纱布粘上了,还有肚子上另开孔,取出来一寸长的肠子放的造瘘袋一直放着,最后也没取)蜡黄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脸(已经四十几天没吃过一顿家人认为称心如意的饭了,每次只吃一两勺,甚至有一个月没吃滴饭,几乎滴食不进,在医院住院期间全是靠药水维持,包括止疼针),换成正常人也饿瘦了,微闭的眼睛,半张着有点歪的嘴巴,尽管妈妈把自己的银耳环放到姐姐嘴巴里,还是靠爸爸的按压才闭上嘴,左边脖子淋巴已转移再加上爆瘦故骨头严重凸起,显得格外瘦,整个人消瘦不堪,瘦的只剩下骨头了,我摸摸姐姐的脸,已经没有温度了,或许姐姐已经不知道了,是两个姑姑,爸爸,妈妈,姐姐,姐夫还有我给姐姐穿的衣服,所有的人都挂着眼泪在穿衣服,穿裤子的时候双腿已经僵硬,还好人多,抢时间把妈妈准备的裤子全部穿上了,身上穿的衣服没法脱,直接剪了,然后把准备的所有的衣服全部穿上了,外套穿的是蓝色绸缎开襟盘扣服,扣子是我和二姑扣的,里面的衬衫也是左对襟盘扣的,扣子是我和二姐扣的,外裤子穿的是绿色绸缎的,红色宽腰带,腰带是大姑系上的,脸是大姑和爸爸洗的,头发是爸爸整理的,从里到外的衣服和裤子是大家穿的,有的抓着手,有的抬着姐姐,帮姐姐翻身,有的抓的脚,有的扶着腿,有的拿着衣服,有的一点一点穿上去,最外面的风衣扣子是我妈妈扣上的,整个穿好的衣服整理是爸爸整理的,最后脸上的红布也是爸爸盖上的,帽子是妈妈戴上的,爸爸再三嘱咐我把手指抹平,说是不能弯,我一直抓着姐姐的手臂,一只手抓着姐姐的胳膊肘,另一只手抓着五个手指,怕弯了,尽管姐姐已经走了,但是手指一直是软的,而且不凉。
姐姐是唯一一个我亲眼看着的去天堂的人,从穿衣服到衣服全部穿好,我一直是握着姐姐的手,一点也不怕,可能是姐姐是最亲的人,所以感觉不到害怕,铺的褥子是绿色毛毯上面用黄色绸缎做的,盖的被子是红色绸缎做的,因为爸妈都健在,姐姐不能停放在正屋,所以放在封闭的阳台里,停放好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嚎嚎大哭了,我妈妈差点哭晕,尤其是我小外甥跪在姐姐的床边上哭的撕心裂肺,然后抱着我说,“姨,我没妈妈了。”那一刻我也是撕心裂肺,大家都哭了好一阵都哭累了,然后赶紧忙事情去了,我和二姑把我妈扶到屋里,放沙发上坐好,安慰的情绪稳定了,我去打电话联系殡仪馆的人了,两个姑姑给小外甥缝制孝衣了,二姐给亲戚打电话了,大姐夫给河南的家人打电话了,二姐夫去买紧急要用的东西去了,爸爸和大姑家表哥置办简单的灵堂了,放了火盆,摆上了祭祀的物品,点上了油灯,我小外甥跪在火盆前一边烧纸钱,一边磕头,头磕的砰砰直响。
我怕把额头磕破,赶紧阻止,告诉他不能这么磕,硬硬的地板砖哪能那么用力的磕,我看到这一幕,眼泪不止,我过一会去摸摸姐姐的手,还是软的,一点也不硬,而且是温热的,一点也不凉,我在怀疑是不是衣服穿早了,姐姐是不是还活着,喊来爸爸和大姑看,俩人都说人肯定是不在了,我最后的一丝希望被破灭,就跑去给表哥帮忙编麻绳了,一会打电话通知的舅舅来了,一会海子沟的叔叔们,堂哥,堂嫂们都来了,大家又哭成一团,我的堂哥抱着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哭了好一阵子,拉着我的手说虽然我俩哥妹相称,但我就跟他女儿一样,我确实比哥哥的女儿只大一岁,我们手拉着手聊了好久,说了些知心话,大家的情绪都稍平复些,这时刚刚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俩外甥都满院子追跑打闹,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啊,正在这时我通知的殡仪馆的车也来了,大家开始商量火化的事了,殡仪馆的司机告知去火葬场需要当地派出所开具的死亡证明,否则不给火化,然后让司机等等,表哥和姐夫拿户口簿去派出所开证明了,大家商量接下来的具体事宜,把所有去火葬场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所有事项都准备好了就去殡仪馆了,工作人员拿出来一个黄色的写有黑体奠字的尸体袋,准备把姐姐的遗体装进去,我本来想帮忙,哥哥说我不能碰,我只好回避,等装好了我才出去,这时大家已经把姐姐放担架上准备抬走,这时大家又嚎嚎大哭,我跟在我哥后面,我哥停了一下对我说,“最后送姐姐一程”把他抓的担架的一端递给我,我就抓了一下,哥哥们便把姐姐抬走了,抬出门外直接抬上了停在门口的车里,车没有立刻开走,停了几分钟,给了我们哭的一点时间,然后开走了,车子开走的那一刻我清新的知道姐姐永远的走了,永远离开我们了,再也回不来了,想想就这样抬走了,等我再看到姐姐时就只剩一个小小的盒子了,姐姐的脸,五官,头,头发,四肢及整个身体都化成一把灰了,想想这些我哭的是歇斯底里,二姑和妈妈哭晕过去了,车走了已经良久了,妈妈还哭的停不下来,隔壁的邻居们都来劝妈妈,良久良久后,才把妈妈劝回家,本来我也想去殡仪馆送送姐姐,长辈们都不让我去,都说我不能去,我只好不去,只能在家默默的祈求姐姐一路走好,这个夜晚太冷了,冷的直哆嗦,回家后我去上厕所,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无比害怕,我连厕所门都没敢进去,喊我外甥陪着我去,他说他跪的腿脚都麻了,我说就一会,然后恳求他扶墙站着等着我,去火葬场的哥哥们回来已经是十二点了,大家都回来了,只有姐姐再也没能回来,回来后哥哥掏掏口袋,这才发现去殡仪馆用的大米忘了送给姐姐了,便拉着外甥和我去门口烧给姐姐,完了之后,哥哥紧紧的抓着我的手哭成泪人,他对我说,好好的一个人,推进去还是完整的人,出来就成一把灰了,你就不知道那个心疼,我瞬间眼泪迸出,是啊,十一月份的时候姐姐还好好的,还是自己走着去医院的,短短49天,姐姐从吃不下饭到走不了路到离开,这段时间太短暂,想想这些我和哥哥手拉着手又哭了一阵,哥哥说了好多话,然后跟我说,把眼泪擦干再进去,不然大家看着难受,我俩便把眼泪擦干净,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表情才进屋,我们四点多才睡觉,这一夜我彻夜难眠,永远忘不了这一天,2021年元月4日,这一天的事情将铭记一辈子。
今天是姐走了的 第三周,姐啊,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可真会选日子,今天一大早天气就阴暗阴暗的,前几天还阳光温暖,今天突的变天,显得无比凄冷,中午飘起鹅毛大雪,好大的雪,一会便把地面铺白了,厚厚一层,虽然你已经走了,可家人都依然惦念着你,好快啊,转眼间你离开我们已经三周了,可我的心情亦是沉重了三周,爸妈更是沉默不语,彻夜难眠,早上爸买的厚厚的纸钱,冲的你喜欢喝的香飘飘奶茶,跑到屋后面的空地上给你送钱去了,你在世的时候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记得14年我从南京回来给你买的衣服,还在柜子里崭新的放着,甚至标签都没拆,你说你喜欢小白鞋,我从网上买了好几双给你,你都一直没舍得穿,现在依然放着,你说你说走就走了,走的那么匆忙,你走了,也把我和妈妈的心挖空了,你走之后,家里没有一天安宁日子,妈妈每天都哭一次,茶饭不思,妈妈的手抖的很厉害,耳朵越来越聋了,可是一提到你,就哭,她记得你说过的所有的话,记得每件小事情,我也是再也不愿意去客厅了,你的影子总是忽隐忽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挥之不去,姐夫还在河南没回来,他在内乡做眼睛手术了,孩子昨天去哥家拿书,被隔离了,只好由我和妈妈给你送钱去,下午,我和妈妈又买了纸钱,金元宝,银元宝,你喜欢吃的玉米面馍馍,八宝粥,冒着皑皑白雪也给你送纸钱去了,雪下的又大又急,落满了我和妈妈的帽子,前胸后背,路上行人稀疏,冷清极了,妈妈又哭了老半天,你听到了吗?你一定要保佑爸妈身体安康,这样就多一个人挂念你,那边是否也下雪了,一定很冷吧,我和妈妈给你烧了好多好多纸钱,不知道你是否收到了,你可千万别再舍不得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