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教研：提高学生成绩到底难不难？

车载教研：提高学生成绩到底难不难？

作者：李广生

早春的清晨，空气中还弥漫着丝丝寒意。天刚蒙蒙亮，教研员带领语文老师出发了。黑色天籁在右堤路上疾驰。教研员手握方向盘，目光刚毅而坚定。专业给予他自信。语文老师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忽然，她叹了一口气。

教研员问：“怎么了，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在中国教育这片沃土上，有一群默默深耕的人。他们躲在教师身后，可一旦教师遇到困难，立即蹦出来，帮助教师破解难题。但取得了成绩、有了荣誉，他们又默默隐退。“都是教师自己干出来的……”他们通常这样说。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教研员。

语文老师犹豫了一下，没说话。她无比信任教研员，只不过自己也认为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

教研员鼓励她：“有问题尽管提，我解决不了没关系，咱们共同研究，一起想办法，至少会对问题解决有帮助。”

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像一股暖流淌进语文老师的心头，她突然涌出一种渴望，把自己所有的困惑与教研员分享。

“提高学生成绩很难吗？”她说。

教研员笑了，说：“其实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说难也不难。是吗？”

语文老师也笑了，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教研员总是能够洞察教师的心理，他们不仅是最懂教育的人，更是最懂教师的人。

教研员继续说：“那你说说，它怎么不难了？”

语文老师：“勤学苦练呗，时间花够了，功夫下足了，成绩一定会提高。”

教研员：“确实如此。心理学研究表现，学习一种知识、掌握一种技能，如果要达到精熟的程度，必须有时间作保证。不是有人提出了'一万小时定律’吗？他们认为：天才之所以卓越非凡，并非天资超人一等，而是付出了持续不断的努力。一万小时的锤炼是任何人从平凡变成世界级大师的必要条件。从这个意义上，提高学习成绩似乎没有捷径可走。”

语文老师：“表面看不难，保证时间投入就能提高学生成绩，但实际很难。学生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学习语文，一直到高中，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恐怕早就超过了1万小时，可成绩却不见提高。”

教研员：“从逻辑上讲，时间是提高成绩的必要但不充分条件，也就是说提高成绩必须投入时间，但投入时间不一定能提高成绩。这也是'题海战术’的局限性。很多教师只看到了必要性而忽视了局限性，或是虽然意识到了局限性但缺乏具体的解决方案，所以导致过度依赖'题海战术’，'题海战术’因此泛滥。”

语文教师：“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教研员：“我确实有一些建议，但不一定适合你。所以在我说出这些建议之前，希望你跟我一起思考。教研员已经告别了教老师上课的时代，如果我能够带着你思考从而找到你自己的办法，我将更加高兴。教研员也要与时俱进嘛。”

语文老师：“好吧，我很愿意和您，不，是在您的带领下进入到美妙的思考世界。就像您经常说的，教师不仅是实践者，更是思想者。”

教研员：“你是否想过这个问题：影响学习成绩的因素有哪些，找到这些因素并对它们进行优化，学习成绩就能提高？”

语文教师：“您果然是资深老教研，一下子说到了我们的心里，不仅我，很多教师都这么想。特别是考试结束后，我们还要做成绩的分析，就是这个思路。”

教研员：“首先需要肯定的是，这种思路可以称之为'科学思维’，是一种很好的办法，曾经我们用这种办法解决了很多问题。但要提醒你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思维方式也出现了局限性，特别是在解决复杂问题时，它的局限性更加明显。”

语文老师：“复杂问题……”

教研员：“对，复杂问题。千万不要以为学习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也可以说从前是，但现在不是。木心有一首诗《从前慢》，想必你知道，后来被人谱曲，很好听的一首歌，要不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我想唱给你听。你也知道，资深老教研员有一副动人的歌喉……”

“您还是别唱了，歌声传出去会影响道路安全的。”语文老师。

“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教育的需求日益多样化和优质化，学习不仅仅是获得一些知识，它嵌入到生命成长的全过程，这也是我推动'生命课堂’的原因。学习变得越来越复杂，影响学习成绩的因素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教研员说，

“仅就学校内部而言，你也许想不到，教室的灯光、墙面的颜色、校园的建筑、包括餐厅的饭菜，都会对学习成绩产生影响。相关研究已经证明，这些都是影响学习的因素。还有校长，大量的实证研究表明，校长的领导力对学生成绩有着非常显著的影响，学校领导干部是否兼课，也是学习成绩的影响因素，当然，教师也是重要的一方面。如果再扩大到学校以外，影响因素将更加复杂，学生的家庭背景、所处地区的经济发展等等，都是学习成绩的影响因素。”

语文老师：“是呀，我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影响因素那么多，提高学习成绩确实是个难题。”

教研员：“复杂性还不仅表现在影响因素多这一方面。因素再多，我们也能把它们找出来，逐一加以改善，科技进步已经让这种想法成为可能。但是，更重要的是，这些影响因素之间存在着极其复杂的互动关系。它们并不是直接指向学习成绩，而是通过相互作用，构成一个巨大的网络，对学习成绩产生影响。'科学思维’面对如此复杂的网络就显得无能为力了——你不知道是哪个因素发挥了作用，你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很神秘。有的老师，学历不高，能力一般，教学水平也很平常，但他的班级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是不是很奇怪？有的老师，确实很努力，备课、上课、辅导样样都很尽心尽力，但学生成绩就是很一般。是不是很诡异？”

语文教师：“您的意思是这个问题无法破解了吗？这不是教研员的风格呀。在我们一线教师心中，教研员不是无所不能的，但一定是无所畏惧的。”

教研员：“当然。时代变了，教研员敢于担当、直面问题的精神没有变。如果说变了的话，那就是变得更加坚定。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寄希望于用传统的思维方式解决哪怕是问题。”

语文老师：“您的这个提醒很有必要。我们也感觉到了，虽然还是老问题，比如提高学生成绩的问题，但沿用老办法实在难以有效解决。”

教研员：“有一首歌，我就不唱了，其中一句歌词估计你能记得，'我这张旧船票是否还能登上你的客船？’答案非常明确，不能！即使登上去，也没有好位置，最多找个逼仄的角落凑活一下，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挤下去，掉进海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惩戒条例》出台了，有些教师表示失望，这不是他们想要的条例，条条框框的束缚太多了，与其说是对学生实施惩戒教育的条例，还不如说是规范教师惩戒行为的条例。我告诉他们，不要希望戒尺重回讲台了，虽然都是惩戒，今天的惩戒和昨天的惩戒不可同日而语，忽视了这一点，首先受到惩戒的将是你自己！”

语文老师：“您说的太有道理了，老问题也不能全靠老办法。”

教研员：“教师群体普遍存在怀旧心理，总是说过去如何，但是过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戒尺重回讲台，只能说明是文明的退步。何况过去的并不意味着就是好的。我们必须要学会转变思维方式，用新办法解决老问题，就像国家也要用新的发展方式谋求新时代的新发展一样。”

语文老师：“您的观点我很赞同，所以在教学中我注重批判性阅读。比如您刚才提到的木心的那首诗，我就引导学生思考如何全面理解'从前慢’。诗中写道：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就审美而言，“从前”确实很美。但“从前”真的那么值得留恋吗？'从前’不仅锁好看，甚至不用锁，因为家徒四壁；而现在不仅要装防盗门，还要安保险柜，因为人们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人们真的愿意回到家徒四壁不用锁的从前吗、有钱了就一定会有烦恼吗、锁究竟锁着了什么？我让学生探究这些问题，激发他们更深刻的思考。新版课标提出语文学科核心素养，其中包括审美欣赏和创造。审美不能只停留在欣赏的层面，还要深入到创造的境界。”

教研员：“你的探索我非常支持，也非常欣赏。阅读教学到了高中阶段，重要的是让学生读出自己。批判性思维的培养是个很有挑战的任务。教师的教学方式转变也需要思维方式转变的支撑。”

语文老师：“还是让我们回到提高学习成绩的话题吧。您说转变思维方式、不能在依赖老办法提高成绩，能给我一些具体的建议吗？”

教研员：“当然，教研员从来不说空话。可是——”

黑色天籁停在路口，不远处是一栋白色大楼。

“我该下车了，具体如何转变思维方式，我们下次详谈。”教研员说。

语文老师急忙下车，为教研员打开车门，恭恭敬敬站在车旁，目送教研员伟岸的身影转入裕龙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