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童庆炳先生之铭感于恩师
致敬!感恩!
得知母校北师大童庆炳教授意外去世,不胜悲痛。
童先生为当今文艺学界卓越领军人物,功名永存。先生虽已八旬,却壮志凌云,正有更可瞩望和期待者,然不幸殒折,实为教育界、文艺理论界乃至文学创作界之重失,令人扼腕痛惜!
我们无缘受业于童师,却有机会在网络上拜读了童先生的散文《我的“节日”》《教师的生命投入》,读罢更为童先生作为教育界名师之赤心善行所感动。他写道:“最重要的是上课的感觉,这是一种快感,一种美感,一种价值感,一种幸福感,一种节日感,一种自我实现感……我这一生遇到的倒霉事不少,幸运的是我经常上课,每上完一堂成功的课,都有抓住一条鳜鱼的感觉。”说得多么真切感人啊!
特别是写道:“我认为最优秀的教师总是用尽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来为学生服务的人。”他写了一生最佩服的几位教师:一是德国19世纪-20世纪的大学教授恩斯特·卡西尔,忠诚教育,71岁死在教席上,“死在学生的怀抱里”;二是我国著名数学家华罗庚,75岁赴日讲学,超时讲课也倒在讲台上。这二位国内外名师的崇高形象和精神深深地注入在童先生的生命里,他曾说:“我一直在诉说我的一个愿望……像卡西尔、华罗庚一样倒在讲台旁或学生温暖的怀抱里。我不知自己有没有这种福分?”三是他的恩师黄药眠教授。黄教授是我国当代著名文艺理论家、美学家,1957年被划为右派的前两天,因预感到可能要遭批判,不能再登讲台,便决定马上给学生上他长期思考的题为《美的评价》、副题为“不得不说的话”的最后一课。他说没有准备好,但时间不等人,拖下去可能就没机会给大家讲了。果然他从此被迫失去了22年的光阴。平反后,因严重的心脏病,他本来不宜讲课了,但1983年80岁高龄时他,却坚持要给学生讲这最后一课。他从讲台旁的书包里拿出三个药瓶子一字排开,告诉听课的童先生,如果他倒下该怎样按顺序把药放在他舌下,然后便从容讲课。上这节课,童先生老走神儿,总想着眼前这“最后一课”,是黄师一生认真为人治学的写照,真是一种不惜生命、追求真理、为了学生而要把讲课进行到底的蜡烛精神!
因为我们在师大学习期间,与黄先生接触最多,他对教育的忠诚最令我们感动——
感动一,笔者对业师怀着深深的感恩。黄药眠先生是1953年就担任北师大中文系系主任的一级教授,笔者毕业留校后即由黄先生亲自指导,因而最了解,感受最深。如今把恩师的最令人钦敬之处满怀深情地笔录下来,童先生便最是有心有情之人!有感于此,我在给别人介绍此文此例时,竟然忍不住失态失声,情难自抑。
感动二,1983年,北师大文艺学学科被评定为全国第一个文艺学博士点,转年招第一届博士生(童先生副导师,协助黄药眠先生)和第一届硕士生(导师钟子翱、童庆炳、梁仲华),可是接着黄先生、钟先后病逝,梁先生又调动工作,童先生便成了顶梁柱,幸亏得到了程正民先生的援助。所以学界所谓“童门弟子”“童家军”确是对童先生培养了我国文艺学界中坚力量的盛赞。
感动三,北师大文艺理论队伍这样强(培养了七十多名博士研究生和数以百计的硕士研究生),不能不归功于黄药眠先生的亲自率领指导、精心锻造和巨大影响,以及以童先生为首的梯队团体的卓绝努力。有一次,黄先生提出并希望助手童庆炳要写写小说、诗歌和散文,说不论写得怎样,讲理论课就可结合自己的体验。后童先生小说出版,得到老作家秦兆阳的赞不绝口,在社会上产生很大影响,导师黄药眠便又鼓励说:“写得很好嘛,我觉得你是很有希望的。”又如教我们文学概论的卢志恒老师吧,仅是一般老师,名望那时远不如钟、童等先生,但在我们学生的心目中,枯燥的理论课却是讲得那样的精彩!以至有学生不礼貌地背后称呼“地哆嗦”,虽未免夸张,却可见卢师的课是何等地深受欢迎。而卢师每一次上课,我们常可见到黄先生来听课的身影。只是文革中卢师因实在忍受不了被乱批乱斗而在临汾分校无奈自杀。呜呼,哀哉,惜哉!
感动四,对照童先生的尊师,对文革中的我们跟“风”乱批则深感惭愧。那时黄先生早丧失了话语权,但我们班还是组织了一次“批判”,班里干部最近还说,对那次批斗感到“真是内疚而懊悔不已”。我曾读过黄先生重量级理论文章和一些现代诗,一向崇拜,实在不知道有何反面材料,但又想既然是右派就肯定说过错话,这时正听说黄先生写过一则寓言《黄豆的故事》,便胡乱地随口批了起来:“黄是姓,豆是斗,这就是要和共产党斗,和社会主义斗,那不是右派是什么?”我只说了这几句,却弄得大家一片笑声。找不出材料,便这样毫无根据地瞎搞笑乱批判,真是可笑又可恨!黄先生若九泉有知,就请原谅我这无知之徒参加“革命”大批判的胡闹行径吧!如今我仍愧悔得无地自容。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觉得童先生崇拜恩师的洁心善行,尤令我感动致敬。
主编:
张宝树
执行主编:
疏勒河的红柳 毅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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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轩 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