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灯火 || 郭秀江
《灯 火》
文// 郭秀江
北方人把夜里很晚就寝的行为叫“熬夜”,这也是自己的习惯。我“熬夜”时不看钟表,只是偶尔望向窗外,看到对楼亮着的窗口就像夜行路上有了旅伴一样。如果亮着的窗口多,心就更踏实,“熬”得也就更来劲。看钟表可不同,它匆匆忙忙的秒针催促着你,明确的时间指示提醒着你:夜深了,快就寝!让人心里不安宁。
每当入夜归家时,总是希望自家的窗口是亮的,最好小区也满园灯火。记得一个寒冷的冬夜,走进院门时看到自家窗口同整个小区一样漆黑,心里突然一阵冷清。在打开房门的瞬间,门厅有灯光泄出,心中顿时为之一暖,尽管卧室里正鼾声大作。我知道,那灯是为我留的。
与自家小区毗邻的是一个“高级”小区,一大片绿地占了一半面积,几栋四层小楼排列得很松散。晚间经过这里时,说漆黑一片有些夸张,但灯光极其稀落,有几处地灯亮在黑黝黝的楼影脚下,感觉有些怪异。倒是百姓小区高密度的灯光,显得人气旺盛。
有一天我突然悟到:人正常需要的空间是有限度的,那些常常黑着的窗口,其实是多余的面积。去年沪上有关部门曾测过一些高级小区的黑灯率,显然已出售但长期黑灯的住房绝非是刚性需求。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个秋夜,辽西山区。我与一名同学结伴从另一个知青点归队。那夜正赶上“月黑头”,印在石头上的山路模模糊糊,只有跟着感觉走。走了好久好久,觉得应该快到家了,可连一星灯光都看不到,心中惶恐起来,生怕迷了路,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对灯光的期盼越来越强烈。
当山路走尽,双脚踏上河滩的碎石时,确信应该到家了,可眼前依然不见村庄的踪影,疑惑得我们对自身的存在都产生了怀疑。
这时几声犬吠从后方远处传来,回过头去,有几点稀疏的灯火逶迤地散落在身后右方,那正是我们的村子,我们大喜过望,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原来我们走过了头。辽西的农舍大多坐北朝南,偶有厢房也被院落包得严严实实,一律不开后窗的。我们从北边过来,就把村庄看到了夜色里。
九十年代初的一个春夜,我乘坐江申号客轮离开了南京港逆流而上去安庆。两岸灯火向后缓缓退去,没有“江清月近人”,甚至没有星光,只有航道两侧的航标灯在闪闪烁烁。
当客轮与航标灯接近时,我走向船的右舷想仔细看看它。然而,夜色和视力都阻碍了我的观察,我看到的只是它的光亮,这其实不正是航标灯的本质吗!像卫士一样分布在航道两侧的航标灯,正是用光亮引导航船,保证大江夜航的安全。
正想着,一声低沉而悠长的汽笛声从上游传来,一船灯火穿过夜色越来越近了。下水船的甲板上依稀有凭栏的身影,也是在欣赏我们船上的灯火吗?两船擦肩而过时,灯光的叠加辉煌了这一段的江面,如果有谁作夜航交响曲的话,此刻就应是曲子的高潮。
我目送着一船灯火渐渐远去了,转过身来,前面江面上航标灯还在闪烁,在长江数千公里的航道上,该有多少这样忠于职守的航标灯啊!
乘火车旅行,白天行车时,我喜欢看田野和村庄,但在夜间,却喜欢看城市。夜里的万家灯火勾勒出城市的轮廓,点燃了城市的活力,也装点了城市的繁华。现代科技和人类拥有的巨大生产力在夜的灯火中,得到了正面的彰显。
去年春,我从北方来沪上。车过南京再东行,进入了长三角地带。此时已是后半夜,但夜空不再漆黑。一座座城市灯火通明,映亮了笼在头上的夜空。随着火车的行进,夜空的光亮逐渐暗了下来,没等恢复到自然的黑夜,又迎来了一片光亮。长三角密集的城市群落和经济繁荣,由灯火映衬在夜空里。
自祖先钻木取火以来,灯火便伴随着人类从蒙昧时期的漫漫长夜走到今天。从松明火把到探照灯,从光亮如豆的菜油灯到电灯,一部灯火的演变史也是人类文明史的一部分。灯火为人类照明了自然的黑夜,也照明了精神的黑夜,给予了人们心里的温暖和光明。
初稿二〇一一年十月
作者简介
郭秀江 生于辽宁省抚顺市,在山区插过队,在工厂倒过班,由单位推荐上过大学,后从事技术管理。现为大庆市作协成员,黑龙江省老年书画研究会成员。作品散见于《中国老年报》、中国石油报《金秋周刊》、《老同志之友》、《大庆作家》、《大庆晚报》、《大庆石化报》、《热土》等报刊杂志,近年作品见于辽东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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