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康公寓的如风往事
在虹口区四川北路与北苏州路、天潼路转角，有一幢造型独特的老建筑，名为瑞康公寓，是北外滩苏州河畔的一道风景线。瑞康公寓原名瑞泰公寓，该公寓沿四川北路、北苏州路、天潼路布局，占地面积800余平方米，建筑面积3900余平方米，钢筋混凝土结构，平面整体呈“C”形，外立面以清水红砖窗间墙装饰，内部装饰简洁，两个街角处呈弧形设计，颇具流动感。这幢老房子渊源始自何时，又历经过多少沧桑，发生过哪些故事呢？
据史料记载，瑞泰公寓与曾在上海滩叱咤风云多年的传奇人物维克多·沙逊大有关系，应该说是他的“大手笔”之一。最早要追溯到1928年，四川路桥堍苏州河北地块及原有首德里房屋，由英商新沙逊洋行旗下东方地产公司购入，之后，租予华人地产商孙鋆卿的瑞泰地产公司投资翻建。1930年左右，建成瑞泰公寓和旧式里弄瑞泰里。因此，瑞泰公寓和瑞泰里都得名于瑞泰地产公司。后因瑞泰地产公司资金周转不灵，向新沙逊洋行的抵押借款无法偿还，瑞泰公寓和瑞泰里于1936年由新沙逊洋行收回，向社会出租。这是当年新沙逊洋行利用客户押款到期无力偿还的困境，收进不少房产的一个例证。
▲瑞康公寓，建于1930 年代初
瑞泰公寓位于苏州河畔，西向四川北路，对过是邮政局，北临天潼路，南临北苏州路，视野开阔，位置绝佳。对于生意人来说，市口极好。自建成以来，瑞泰公寓一直是商业繁盛之地，引得各行业的众多商家前来入驻。笔者经查阅上海市档案馆藏上海市书业、洗染商业、茶食糖果商业、医疗器械业、照相馆商业等同业公会档案资料，以下仅举几例，说明瑞泰公寓的地段之优越与商家之踊跃，同时也对瑞泰公寓历经的变迁作一简要回顾。
1933年，浙江上虞人罗正与新沙逊洋行签订租约，租得北四川路（今四川北路）18号、20号两间房屋，开设大中洗染商店。1937年“八一三”战事爆发，罗家为避难而匆匆迁走，屋中所有物品也来不及取出。该房屋后被日方侵占使用，物品也被变卖。1939年5月起，由日侨小林贞治在此开设内外洋行，主要经营机械、五金等物品贩卖。
抗战胜利后，上海市政府接收物资管理处将该房屋作为敌产予以封存。1945年9月，罗正携带房票、捐票及有关证件，向房东新沙逊洋行登记，新沙逊洋行告知待房屋收回后，即通知重新签订租约。11月，当罗正前往准备复业时，发现该房屋已被正报社捷足先登启封占用。罗正几经交涉无果，无奈之下，只好向虹口警察分局报案。经警察局过问，正报社答应12月将店面和三楼腾空交还，二楼则请求延期迁让。结果到了12月，正报社社长吴望伋反向警局诬说罗正占住房屋。警局派员调查并召集双方对质后，真相大白，予以澄清，责令正报社迁走。直至1946年5月，正报社终于全部迁出，房屋腾空。5月16日，罗正向上海市政府接收物资管理处说明前后情形。1946年11月，罗正申请启封，大中洗染商店恢复正常营业。解放之后，大中洗染商店持续至1953年左右歇业。
顾颉刚与大中国图书局
▲顾颉刚（1893-1980）
文史大家顾颉刚在上海的工作经历，也与瑞泰公寓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1943年，顾颉刚与友人在湖南衡阳集资创办大中国图书局，并在广西桂林设立办事处，1944年，因受豫湘桂会战影响，先撤至贵阳，后迁重庆，1945年抗战胜利后，迁至上海北四川路106弄复业，以印行地图和制造地球仪为主要业务。1947年，大中国图书局在北四川路8号设立发行所，开启了与瑞泰公寓的缘分。
大中国图书局董事长为张锡君，总经理兼编辑部主任顾颉刚，副总经理陈宣人，经理金振宇、丁君匋，协理兼业务部主任金纬宇，都是文化出版界精英，并与金氏兄弟创办的亚光舆地学社互为帮衬，紧密合作，在出版业尤其是地图出版界风生水起，极一时之盛。加之总经理顾颉刚在文化学术界的鼎鼎大名，使得北四川路8号谈笑有鸿儒，往来多硕学，无疑为瑞泰公寓增添了不少文化气息。
大中国图书局发行的丛书、地图、挂图和教材，如顾颉刚、丁君匋主编的《中国历史故事小丛书》，以及《中学适用中国地理教科图》，新中国成立后出版的《爱国主义通俗历史故事小丛书》《地理小丛书》，都是脍炙人口的普及读物；《上海市街道详图》等地图、《生产知识》等挂图，也都飞入寻常百姓家，对新中国成立前后人们的阅读和生活记忆影响深远。关于大中国图书局在上海的经营情况，顾颉刚在自传中写道：“大中国图书局开张在上海之后，营业极佳……在胜利之后人心振奋的时候我们印一版就销一版，甚或我们尚未再版而订货的已来，大有供不应求之概。”1954年起，大中国图书局更名为大中国图片出版社，之后加入公私合营，完成其历史使命。
▲1951年6月8日，顾颉刚致陈梦家函，提到“北四川路八号”
照相、咖啡、医疗器械等行业
1946年1月，天潼路373号开设了一家照相馆，是从业多年的万象照相馆第一分馆，总经理朱天民为浙江嘉兴人。其总馆位于复兴中路570号，第二分馆于1946年12月开设在南京西路741号。自开设以来，天潼路373号万象照相馆持续营业，还曾荣获1981年虹口区优秀商店称号。它经历了抗战胜利后到改革开放时期的数十年变迁，以固化的影像载体，记录了上海的人们在不同时期的风尚，为社会留存了亘久的美好记忆。
1949年10月，正是新中国刚成立之际，四川北路2号新开了一家咖啡馆，名叫“美康”，正式名称为美康咖啡食物分号，主要经营糖果、饼干、面包及罐头食品等。其总店位于黄河路88号，是由陈根康、戴汉栋于1944年10月合伙创立。分号开张后，陈、戴二人分别担任总店和分号经理。70年前的四川北路2号，就已咖啡西点香气四溢，不禁令人回味那些早已消逝的斑驳光影。
1950年11月，浙江鄞县人马光耀在四川北路6号独资创办了一家华泰医疗器械行，主要经营注射针、体温计、手术刀、血管钳、橡皮手套等医用工具。据老照片显示，在北苏州路一面的瑞泰里东侧，还存在过一家万春医院。
1960年代后，瑞泰公寓改名为瑞康公寓。2005年10月31日，瑞康公寓被上海市人民政府公布为上海市优秀历史建筑。2010年，位于四川北路18号的上海市集邮总公司门市部，成为中国2010年上海世博会特许零售商。往事如风，兼具商住两用功能，承载着城市记忆与文化底蕴的瑞康公寓，在城市更新日新月异的今天，仍然向世人展示着它的独特魅力，历久而弥深。
文章来源：虹口区档案馆《往事》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