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奇案 (156) 偷尸为他人顶罪案

堂哥溜进坟地,偷走堂弟尸体,因此为他人顶了罪

雍正五年秋,一位叫王士毅的广东人来到普宁县县衙外击鼓告状,称自己的堂弟阿雄被人毒杀。在王士毅的状纸中写道:堂弟阿雄父亲早逝,其母改嫁到普宁县民陈天万家中为妾,阿雄也跟着母亲到了陈家。陈天万的妻子许氏,嫉妒成性,竟用毒药将阿雄毒死,致使阿雄死时十指勾曲,齿唇皆为乌青。王士毅在状纸后还附了一张诬告反坐的甘结,意思如果是诬告,甘愿为之受刑。这份甘结不禁让人对状词深信了几分。因阿雄已匆匆下葬,普宁知县蓝鼎元带领仵作衙役一行人前往坟地验尸。挖开坟墓时,奇怪的一幕发生了:死者的尸体不见了!陪同官差们一起的王士毅目睹这一切,咬牙切齿地痛骂陈天万移尸灭迹、丧尽天良。陈天万全家吓得你看我我看你,骇然说不出一句话。坟地附近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喊道,让县太爷将陈天万一家拘押起来,严刑拷打,查出真相。面对民怨沸腾,蓝鼎元不为所动,他环顾四周,仔细观察在场每一个人的表情,其中王士毅的表现让他多看了几眼。因为挖出空棺材后,尽管他看起来极为愤怒,却没有一丝惊讶,似乎早有所料。并且到现在为止,只有王士毅一人所言,没有任何证人证物能证明他说的话的真实性。围观群众的反应更像是被王士毅表现出来的情绪牵着鼻子走。蓝鼎元相信,此案并非如此简单,里面定有隐情。

大图模式接下来的几天里,蓝鼎元派出公差,四处寻访,搜集线索。反馈回来的信息中有一条很重要:阿雄死之前患痢疾两个多月了,一直不见好转,直至死去。出诊的大夫可以证实这一点。或许这才是阿雄死亡的真实原因。蓝鼎元又注意到陈妻许氏,这许氏神情悲凄,腹大如牛,需要三四个人搀扶才能走路和坐下。一问得知,许氏患大腹病已有九年。这么一个行动不能自如又自身难保的人,又如何能下毒害人?如果王士毅在撒谎,他为何有如此大的胆子、诬告之下还敢递交甘结?他害陈天万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会不会受他人指使?如果有,这人又是谁?一大堆的困惑充斥着蓝鼎元的脑袋,他顺了顺思绪,找出问题的关键,那就是首先要找出阿雄的尸体。而现在和尸体关系最为密切的只是王士毅,他偷尸的嫌疑逃不掉。蓝鼎元传来阿雄的母亲林氏问话:“阿雄死的当天,王士毅是否来过?”林氏回道:“我通知了他,可他怎么也不来。”蓝鼎元又问:“那第二天他来了没有?”林氏回道:“来了,只是从门前经过,并未进入家门,而是径直去了他表姐的家里。”蓝鼎元再次问道:“他表姐家可有男丁?姐夫或是侄子?”林氏想了想回道:“有一子,叫廖阿喜,今年大约十五六岁。”蓝鼎元又叫人传来阿喜问话:“二十八日那天,王士毅到你家去干什么?”阿喜战战兢兢地回道:“我只是在路上碰到他,他并没有到我家来。”“那你们谈了些什么?”“他问我,阿雄死了,今天可下葬了?我说已经下葬,他又问我埋在哪里的,我说在后边的山坡上。问完,他就急忙走了。”听到这,蓝鼎元对王士毅的疑心越来越大,他当即令人将王士毅押来受审。一开始,王士毅装出一脸委屈和无辜的样子:“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请大老爷明示。”蓝鼎元喝道:“既然你说阿雄是被毒死的,毒从何来?又有何人证?再者,你对阿雄的死并不关心,只关心他埋在何处,你打听清楚埋葬地点,分明是想盗尸!”王士毅还是不肯承认阿雄的尸体失踪与他有关,直到上了枷棍受了痛后,他才不得不交代。阿雄死后,王士毅雇了一名乞丐,趁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将坟墓挖开,将阿雄的尸体盗走了。当问到盗走后的尸体藏在何处时,王士毅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似乎有所顾忌。蓝鼎元喝令将王士毅责打三十大板,戴上枷锁游街示众;陈天万一家及乡里受牵连的人等,一律无罪释放。

大图模式前来观看审讯的有几千人,听到蓝鼎元的裁断,个个欢呼震天,罗拜匝地,以为此案就此完结了。蓝鼎元并没有就此松口气,他这般操作,只是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来。游街不到半里时,蓝鼎元唤来亲信林才,让他乔装打扮,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城里,去往东门旅店,调查一下王士毅在那里投宿了几天,住的是哪个房间,是否与人合住。如果有人合住,立即将那人押解回来。林才领命赶去,很快带回一个人,此人是名讼师,叫王爵亭。王爵亭大摇大摆地走进县衙,举止从容淡定,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的,并一再声称与王士毅素不相识,从来没见过,更不知道什么尸体的事。王爵亭上堂后,并没有看王士毅一眼,语气很强硬,几乎找不出漏洞。蓝鼎元暗自思忖,当初他们找人代书、作保的时候,王士毅是决不可能独自一人前去的。想到这,蓝鼎元秘密令人将代书和保家传来,两人都称,当时王士毅和王爵亭是一同来的。可是王爵亭却抵死不认。蓝鼎元见此情状,叫人将王爵亭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给他纸和笔,要他为自己写一份供词。写完一看,王爵亭的笔迹和当初王士毅提交的状纸上的笔迹完全一样。铁证如山,王爵亭再也不敢称与王士毅和盗尸一事无关了。戴上刑具后,才供称:盗尸一事是老讼师陈伟度指使的,偷尸后运到了别处,埋在了乌石寨外。至于具体的位置,只有陈伟度一个人知道。看来要找到阿雄的尸体,只能从陈伟度着手了。蓝鼎元派役吏连夜出发,四处侦缉陈伟度,终于将其捕获。

大图模式陈伟度做讼师几十年,是个老奸巨滑之徒,比王爵亭还深沉十倍,对付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到公堂,陈伟度先下手为强,开口为自己喊冤叫屈道:“陈天万是我的弟弟。王士毅、王爵亭二人全无良心,欲以毒杀之罪名害死我弟。幸得遇上青天大老爷,烛奸如神,识破了二人奸计,还我弟一家清白。没想到这二人害我弟弟不成,反又诬陷到我身上。若不是包龙图再世,我兄弟俩必定含冤九泉!”陈伟度说得头头是道,感情真挚,蓝鼎元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动,然而再一看他的双眼,目光狠厉狡邪,并非一个好人。蓝鼎元严正回道:“你所言有情有理,娓娓动听,若是遇到其他人,可能就相信你所说的话了。可惜的是,今天你遇到了我,你也知道我是包龙图再世,就不要再信口雌黄了,速将实情一一道来!”陈伟度没想到自己这番演出,居然不能打动县太爷,一时也是无以应对。见陈伟度沉默不语,蓝鼎元干脆让三人当场对质,以辨忠奸。王爵亭见陈伟度将罪名推到了自己身上,不禁也生气了,当场反驳道:“当初我们三人在乌石寨门楼中商议此事,你还特意用了杨令公盗骨的故事,让我们偷尸越境。你说这样做,一则不怕官府验尸无伤;二则移尸越境,远离家属不怕暴露;三则就算官府调查起来,说被告人怕事情暴露,毁尸灭迹也合情合理。而陈天万兄弟妻妾、乡保邻里,都会依次受到刑罚;四则,尸体找不出来,审判官也无法定案。我们是讼师,双方必定都会用金钱来求我们,我们要发财,就在这一着了。只要阿雄的尸体找不出来,我们也就无后顾之忧。这些不都是你说的话吗?为何你现在却将事情推至我二人身上,独让我二人受刑吗?”面对王爵亭的痛骂,陈伟度仍依仗着自己在谋划整个行动的过程中,没有留下一页纸、一个字做证据,任凭二人如何指责,蓝鼎元如何审问,还是不肯认罪。蓝鼎元再次问道:“你说你和二人不熟,不是此案的同谋,但你的行踪却将你暴露了。如果王士毅、王爵亭害你弟弟,是你弟弟的仇人,那也就是你的仇人,你又为何在东门旅店和他们坐在一起,共饮共食呢?”陈伟度没料到蓝鼎元会问这个,急忙回道:“只是偶然碰上。”“吃一次可能是偶然,但天天一起用餐,还会是偶然吗?”蓝鼎元看对方急躁了,紧逼不放。“普宁县城内饭店少,不得不在一处啊。”陈伟度开始显得些许的慌张。蓝鼎元又追问道:“你三人连日在旅店商量,我都已经知道,若是仇人相遇,有这么多话好说吗?”陈伟度回辩道:“我得知王爵亭、王士毅欲谋害我弟,屡次好言劝阻。”“你们三人夜间同宿一室,又是为何?”陈伟度面对蓝鼎元同居一室的质问,矢口否认,坚称这是没有的事。蓝鼎元见他还是不肯承认,只好从其余二人处寻找突破口。于是再次审问王爵亭,追问他们夜里住宿的地点,甚至室内、被帐、器皿的摆放位置。王爵亭说曾在城中林泰家中住过几日。蓝鼎元传唤林泰父子到堂,分别询问,父子二人都称陈伟度、王爵亭在自己家里同宿三夜。由此证实,陈伟度为盗尸案主谋无疑。有了林氏父子作人证、王士毅、王爵亭二人的供词,此案铁证如山,不允许陈伟度再多作狡辩。蓝鼎元再次提审陈伟度,并用枷棍刑讯,狡猾的陈伟度深感大势已去,这才供出了实情。

大图模式原来陈伟度与陈天万,早年因祖传房屋分配的原因,结下了怨仇。这次恰巧阿雄病逝,陈伟度便心生恶计,盗尸陷害陈天万。一来可以报私仇,二来可以从中捞些钱财。陈伟度还交代,阿雄的尸体埋在了乌石寨外下溪尾,深三四尺的地方,上面有一棵砍了半截的树为记号。陈伟度被羁押在狱,蓝鼎元一面通知潮阳县令,一面送文书给塘边督军长官,请求派兵一同前往,同时派差役们带着王爵亭也去到乌石寨。如陈伟度所言,在乌石寨外下溪尾的地方,找到砍了半截的树,往下挖了四尺,发现一个蒲席包,打开一看,正是阿雄的尸体。仵作对阿雄的尸体进行了检验,死者浑身上下都很正常,无中毒痕迹,确认是重病身亡。陈天万在大牢里见到了陈伟度,失声哭诉道:“哥哥为何如此?我与你本是血缘之亲,哪来的深仇大怨、让你非要置我于死地?过去因祖业之事,我们争吵过,你当时扬言,要让我倾家荡产,活不成。我以为那只是你一时的气话,哪想到哥哥你竟然真的干下了这样的事!如果不是你今天自己说出来,我真不知道这场大祸从何而起。你我本是兄弟,相煎何太急!”往常惯会能言巧辩的讼师陈伟度,此时面如死灰,低着头不停地叹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案情真相大白,蓝鼎元考虑到普灾县连年灾荒,民生艰难,不愿意将此案扩大,以牵连更多的人为三人受押解之苦。因此,责令将三人各打一百大板,戴枷游乡示众,还做了一块木牌,详述三人罪恶,让县民们引以为戒!

大图模式这是一个兄弟间因财失和,寻机报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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