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97):观音菩萨在玄奘身上做了做少手脚?
前文书说到,温娇依计而行,来到金山寺还愿。法明长老虽和温娇是初次见面,却是心怀默契,请温娇到观音堂逐一舍僧鞋,特教玄奘排在最后一个,温娇得以有机会支走丫鬟,对儿子面授机宜,教他带了信物,先去万花店探望婆婆,再去京城请外公出兵收剿刘洪。玄奘得计即行,到了万花店刘小二家,知道婆婆已经瞎了双眼,独居破窑洞中,处境甚是凄凉。
话说玄奘听说祖母瞎了双眼,孤苦一人独居在破瓦窑中,顿觉心如刀割,忙谢了刘小二,一径奔去南门去寻祖母。
到了南门头,果见一排窑洞依山而建,焦土瓦砾之迹四处可见,烟熏火燎之气依稀尚存,玄奘知道,这些窑洞必是当初烧制砖瓦之用,现今废弃了,原可住得人,只因常年烈火早把洞中的水气烘干,便没了蛇虫安家之所,且洞中冬暖夏凉,倒比茅屋木棚还更安逸些。只是祖母年老眼盲,独居窑洞自然极是不便,若有个山高水低,怕是一命呜呼都没人知道。
玄奘见其中一个瓦窑的洞口装着一扇用树枝编成的柴门,勉强能遮点风雨,心中不禁凄楚,快步走到门前,对窑洞内喊道:“婆婆!婆婆!”
只听里面传出一个颤巍巍的声音惊喜道:“可是光蕊回来了?”
玄奘心中一酸,答道:“婆婆,我是你孙子,陈光蕊是我爹爹,我娘是殷温娇,我叫陈玄奘。”
话音未落,只听见里面一阵响动,随即柴门开处,一个皓首白头探了出来,抬起一张满是沟壑污垢的老脸,却是写满了惊喜和焦急,一叠声问道:“你说你是谁?你竟是光蕊的儿子?你爹娘怎么没有来?他们可好?”
玄奘低声道:“我爹已经过世了,是我娘教我来寻婆婆。”
这老婆婆正是陈光蕊的母亲张老夫人,她自从十八年前和儿子一别,再也没有半点消息,先因短了房钱被屋主请出,又因哭坏了双眼不能做工,拖累了刘小二家,心中不安,便离了刘家店乞讨为生,还亏得乡亲们怜悯她年老无依,多肯照应,还帮她寻了这处瓦窑,为她安置了几件粗笨家什,总算聊以为生。张老夫人至此也料到儿子恐是出了大事,否则断不肯这许多年不来接她,只是既无确信,便不肯往坏处去想,幸而心中存了一丝希望,虽然每日悲啼,却也顽强求生,只盼天可怜见,能有再见儿子的一天。此时乍闻噩耗,张老夫人顿觉五雷轰顶一般,颓然向后便倒。
玄奘大惊,忙伸手扶起婆婆,将她搀扶到洞内的一张破床上,连声唤道:“婆婆!婆婆!”张老夫人悠然醒转,一把抱住玄奘,放声哭道:“光蕊怎么便死了?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
玄奘也不由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我爹当年离了婆婆去江州上任,不想在洪江上了黑船,被强盗灌醉打死,又霸占了我娘为妻,还冒了我爹的名去江州做了刺史。我娘被强盗严加看管,身不由己,不能传递消息出来。后来生下我来,唯恐被强盗害死,便把我放在木板上丢入江中,被我师父法明长老所救。我十八岁时才知道自己身世,假作化缘的行僧去见我娘,才知道底细,给了我一封书信和一只香环为信物,教我来寻婆婆。”说着便把书信和香环取出。
张夫人接过香环,细细地摸了几遍,垂泪道:“果然是我给媳妇的香环,如此说来,你果真是我孙子了。我等了这许多年,不愿去想你爹出了事,宁愿他贪恋功名富贵,背恩负义忘了老娘,哪知他竟真的被人谋害了。”说着又大恸起来。
玄奘见祖母伤心,只得忍痛劝道:“婆婆节哀,这十八年来可苦了你了。你的眼睛却是怎么都昏了?”
张老夫人哽咽道:“还不是想你爹想的。我每日倚门盼望,却始终不得半点消息,既担心他出了事,又发愁我一个老太婆怎生过活,于是夜夜啼哭,把眼泪都哭尽了,眼睛也哭瞎了。”说到这里,忽然拉过玄奘的手贴在胸前紧紧抱住,流泪道:“总算天可怜见,不绝光蕊之后,竟给我留下了一个孙子!你若不来寻我,怕是过不得几日,我也一命归西了也。只恨我两眼亦盲,看不见你的模样,也不知和你爹像是不像?”说着又难过起来。
玄奘见说,猛然想起师父的话,便轻轻抽出手来,跪倒在地望天祷告道:“观音菩萨在上,俯念我陈玄奘空活了一十八年,父母之恩也不能报。今日领了母亲之命来寻我婆婆,婆婆却昏了双眼,不能见我一面。乞请菩萨显灵,怜鉴弟子诚心,保佑我婆婆双眼复明。”祝祷罢,便用舌尖将婆婆两眼轻轻舔舐了一下。
说来也是真神奇,不过须臾之间,张老夫人只觉眼皮一热,睁开眼时,竟然复明如初。张老夫人顾不得欢喜,忙盯着玄奘细细打量,眼见得除了僧袍光头之外,俨然便是自己儿子的模样,不觉又悲又喜,一把揽过玄奘道:“果真是我的嫡亲孙子!和我儿光蕊的容貌一般无二!”
玄奘见状,知道是观音菩萨显灵,不禁惊喜交集,又闻婆婆之言,忽然心中一动,暗自疑惑道:“不曾听我娘说我和我爹的容貌一般无二,若果如此,娘又何必在寺中还要眼看我的脚趾?适才婆婆听了我的声音,以为是我爹来了。我是江州口音,我爹自是海州口音,相差甚大,怎地婆婆竟能听岔了?莫非真是菩萨暗中保佑于我,教我改了声音容貌?”
玄奘挽着婆婆的手臂劝慰道:“婆婆,孙儿陪你到集上客店,你且先暂住一时,等我去京城送信,教我外公奏明皇帝,擒杀了那强盗,为我爹娘报仇雪耻!”
张老夫人一惊,紧紧抓住玄奘的手臂,惊慌道:“你也要走吗?又要丢下我不管了?”
玄奘心中凄楚,知道婆婆此时神智有点不清,便温言哄劝,搀扶着她又到了刘小二家,取了银钱交予刘小二道:“这里是一个月的饭房钱,多的便作从前我婆婆欠下的吃住费用。我婆婆眼睛已经复明,却是有点神志不清,还请掌柜的多加照顾。小僧要上京城一趟,至多不过一个月定能回来。一切有劳掌柜的了!”说着连连稽首。
刘小二本就同情张老夫人,况且又有钱赚,何乐而不为?于是满脸堆笑道:“小师父但请放心,我们自然会好生照顾老夫人,愿小师父上京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玄奘谢了,陪着婆婆来到客房,取了些盘缠放进婆婆手中,又叮嘱了一回,交代了几遍,这才辞别而去。
玄奘一路盘算,不数日间便已到了京城长安。玄奘依着母亲所说,径自寻到皇城东街的殷丞相府上,见朱门高大,门卫森严,便上前对门房值事行了个礼道:“劳烦大哥通报一下,小僧是殷丞相的亲戚,特来拜望殷相爷。”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四十八回:万花店江流救祖母,长安城玄奘会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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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