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长天丨回家的路

我在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心绪中踏上了归程。其实，从订了票我就已经开始吃不下睡不着了，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不是第一次回家，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走，更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就是莫名的不安，紧张，我把自己这种不确定的情绪理解为近乡情怯！

好在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在脚踏上黑土地的那一刻瞬间烟消云散，盛夏的北方傍晚，凉凉的清风撩着头发，吻着脸庞，抚慰着我这颗疲惫的思乡之心。还是前年9月杭州开峰会时回来住了一个星期，到今天又快两年了，回家的路，一走又是两年！

在东北老家，人去世三周年是要有个仪式的。三年，妈妈离开我整整三年了。人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去计算时间的长短 ，人不在了，日子才会一点点地堆积起来。其实手机里一直存着妈妈的照片，但是我轻易不敢去翻看，虽然多数照片都是她生前来杭州时我带去她玩拍的照片，却有一张让我锥心之痛的是她浑身插满管子昏迷地躺在病床上的 。有时候我甚至想，还不如那时永远没有醒过来，不醒过来妈妈也就不会再继续承受9个月病痛的折磨而痛苦地离开。更多的时候，我也会觉得那只是我的一个噩梦，妈妈一直都在，她在遥远的北方等我回家。而我在每次看见跳广场舞的大妈们的漂亮衣裳 时更会情不禁地想，我妈穿上一定会更好看。每次去水果店，也会下意识的去寻找有没有香蕉，因为我妈牙不好......

可是，当站在坟前，站在长满荒草的坟前，不得不承认，那个世上最爱我的人真的不在了！阴阳两隔，我在外头，她在里头。阴雨绵绵，冷风凄凄，雨水和着泪水。如果泉下有知，看见我哭妈妈会心疼的吧！我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啊！

因为没有路灯，加上夜雨不停，显得农村的夜格外的漆黑。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妈妈站在我的眼前，很真实，很真切。我就赶紧打开灯，床上熟睡的侄女，火炕上鼾睡的老爹，哪里有妈妈的半个影子。如此反复，一夜未眠。到现在，我都在想：是因为白天我去了坟地，妈妈的魂魄跟着我回了家吧！

家还是那个家，还是以前的样子。老爹除了有点消瘦外其余还好，又养了两头猪，菜园子里的蔬菜更是一应俱全。老人家在我回来之前，就把家里所有被褥拆洗干净，我问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做这些，他说他把家里收拾干净，我回来看见就不会上火，就会安心。

房后的杨树下，我在那里背过功课。门前的空地上，我和小伙伴在那里跳过绳。妈妈给我的羊角辫扎上粉丝的绸带，奶奶把刚泛红的西红柿塞进我的手......二十年的记忆全部涌现了出来，我仿佛又回到最初，我甘愿能回到最初，回到有妈妈，有奶奶疼爱的日子。

因为从小个子就长得高，5岁就被送去了小学，那会再娇惯的孩子，也没有哪个父母会送其上下学。冬天特别寒冷的大东北，每天放学妈妈都会上前问一句：冷不冷啊？我就嘴一抿，摇摇头说不冷。当然，这抿嘴摇头的动作我根本就不记得，都是多少年后妈妈说给我听的。孩子的一颦一笑都刻在当妈的心里，妈妈的心是世界上最柔软，最温暖的地方。

我记忆里的妈妈，似乎就没有一刻得闲，整天忙忙碌碌，除夕夜都在纳鞋底。那个油灯下，缝缝补补的身影，是冬夜里，也是我心里最美丽最美好的画面。

听说我回来了，村里的婶子大娘都跑来看我。拎上家里的鸭蛋鹅蛋，菜园子里早下来的豆角......就像我同样是她们远方归来的女儿一样。询问我在外边的情况，然后提起我小时候一穿裙子出门，那些叔叔大爷便说：程大小姐又穿着罗裙下楼了?然后惹起我一个白眼他们便哈哈大笑了之。然后不免提起去世的妈妈，然后最后陪我一起掉泪。

20天的时间里，除了去公公那里呆了几天之外，一直陪老爹呆在家里。像小时候一样，挎着柳条筐去菜园子里摘鲜嫩的辣椒，茄子。站在垄沟里学小时候的样子，把刚摘下来黄瓜直接塞进嘴里......

友说：有故乡记忆的人生是完美的。我庆幸，我有。我有故乡，有梦开始的地方。即使母亲长眠地下，那也是我不变的牵挂。

不管我走多远，也不管在干啥，也不管我走几年，母亲在，故乡在，我就会记得回家的路。

作者风采

作者简介

秋水长天，原名程艳秋。白山黑水间长大，现居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