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读诗 | 今夜，我和一个阶级干杯

今夜

我和一个阶级干杯

    文：汪剑平   朗诵：老蝌蚪

父亲八十大寿，宴会邀请了几个昔日的工友
我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三十六岁那年，是我的本命年
穿一条红短裤，辟邪
鬼没有遇到，我却成为一个阶级的变节者

二十多年的记者生涯，原先的烙印
仿佛难愈的伤疤，这个时代每痉挛一次
伤疤就喊一声痛，流一次血
工人，一个阶级的名词
把它拆开，过往的岁月就活过来了
吊车、刨床、车床、钻床、炼炉
有着兄弟的情分和血缘
我知道，它们早已下岗，锈迹斑斑的身体
被时间腐蚀、冷落、遗弃
唯一记住的是它们铮铮铁骨
和劳动中挥汗如雨的轰鸣

今夜，我和一个阶级干杯
投入他们汗味浓重的怀抱
畅饮酒的烈性
我为自己的背叛羞愧不已
眼前的工友，如同身形魁梧的气锤
直来直去，力大无穷
一生只认一个理

我熟悉他们手上这些老茧和裂纹
生活每震颤一次，茧的厚度就累加一次
裂纹就添加一道
无需防伪，也不用扫描
仔细端详，就能看清全部的忍耐和朴素
那些宽阔的脊背，有用汗粒播下的种子
含在嘴里，嚼出咸涩的味道
沉默的铁、燃烧的煤、负荷的齿轮
该有的品质他们都有，不该有的他们也有

今夜，我和一个阶级干杯
父亲老了，工友们不再年轻
沧桑的脸上写满国家的故事
付出一生，我看到他们一无所有的双手
把空气攥得炙热滚烫，隐痛难熬

兄弟哦，一瓶不多，三瓶不少
酒杯溢满欢笑，飘香陈年感情
佘一轮明月
今夜，我和一个阶级开怀畅饮
不醉不归

编辑：燕燕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