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泉与水瓶座 | 《红楼梦》职场生存指南——晴雯篇
胡晓明，常用笔名：心泉与水瓶座，自由撰稿人，出生于江苏南京，39 岁，在国企从事工会工作. 业余创作小说、评论、散文、诗歌，报刊时有发表，一直在追梦的路上。近期作品有《胡说红楼梦系列》十篇。喜欢的作家有曹雪芹、金庸，张爱玲和亦舒。个人格言：文以载道，文以修身，文以承愁，文以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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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是一本百科全书式的奇书，可以从不同的维度来领悟和解读。
若从职场文化的维度来看，贾府真好似一个大集团，大观园好比开发区，宝玉的“怡红院”、黛玉的“潇湘馆”、宝钗的蘅芜苑等，正如贾府集团在大观园开发区里的一个个子公司。《红楼梦》这个“大职场”里面文化和学问颇多，很值得细细品味，让我们先从最美艳动人的俏白领晴雯开始。
晴雯何许人也？她是《红楼梦》众丫环中排名第一的人物，也是怡红院分公司总经理、贾府集团接班人贾宝玉最为钟爱的一个丫头，曹雪芹将她排在《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的册首。晴雯原本能和宝玉上演一出“风流老板俏秘书”的好戏，但结果却叫人扼腕叹息，我们先从晴雯的人物特点讲起。
01
一是颜值高。
凤姐曾说：“若论这些丫头们，共总比起来，都没有晴雯生得好。”王夫人见到病中的晴雯时也说：“好个美人！真像个病西施了。”凤姐和王夫人是何等样人？她们都略带顾忌和酸劲地夸晴雯美，可见得晴雯的颜值着实有点逆天。
除却美之外，晴雯还很媚。这个媚不是狐媚子的媚，是西子捧心，风情万种，惹人怜爱之媚，不能言传，只可意会。
02
二是能力强。
《红楼梦》第五十二回《勇晴雯病补雀金裘》中写得明白：宝玉赴舅舅的寿宴，老太太特意给了他一件俄罗斯雀金裘，却被宝玉不小心烧了指顶大的一个洞。因这雀金裘太名贵，行家匠人多半不认得，不敢修补，只有晴雯顾不上病，用孔雀金线，连夜亲自动手一针一线织补好。女红是旧时代女性的吃饭家伙，晴雯的女红比巧手匠人还要强，称得上心灵手巧。
晴雯的管理能力也不错，怡红院里的小丫头都被被她训得服服贴贴，也是个够强势的人物。
03
三是气性大。
晴雯的脾气不小，往好了说是天真烂漫，往坏了说就有点任性放肆。对宝钗、黛玉这样的小姐主子，她敢于不买账；对于袭人、小红这样的“领导红人”，她更不买账；对于下面的小丫头她更压不住火。王夫人就曾说：“有一次进园，正碰到她在那里骂小丫头，我心里很看不上她那张狂样子。”
晴雯生气的时候，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感觉有点神经质，控制不住自己。
04
四是嘴太毒。
也许大家族里的丫环们自幼养成的本领，个个都是牙尖嘴利，骂人骂得花样百出，损人损得体无完肤，认真起来光凭嘴就能撂你几个跟头。晴雯的嘴确实是有点毒，我在书里就很少见她温温柔柔说过话，多半是说不到两句就拉开架势准备骂架，越劝还骂得越凶。
晴雯的有些话虽属无心，却暗地点惹了不少祸。这一点后面细说。
曹雪芹很钟爱晴雯这个娇俏可人，直爽伶俐的丫头，为她倾注了许多的笔墨和无限的同情。在《红楼梦》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美优伶斩情归水月》中交待：晴雯在病了四、五天水米不沾牙后，被王夫人赶出了大观园，连气带病，当晚就香消玉殒了。
从《红楼梦》读者的角度，则晴雯可悲、可怜、可叹、可惜。但从职场文化的角度，我则中肯地说一句：晴雯之死完全是“自作自受”，甚至是“罪有应得”，她这样的人如果不死，就真叫不讲道理了。那么原因何在呢？容我一一道来。
05
原因一，不尊重领导。
书中第二十六回里，宝钗进怡红院找宝玉说话，晴雯这时正和碧痕拌了嘴，就把气撒在宝钗身上，在背后抱怨宝钗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叫人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觉。紧接着黛玉正好也来敲门，晴雯没好气地回说：“天晚了，明儿再来。”黛玉在门外笑说：“是我。”晴雯更没好气地呛回：“凭你是谁，宝玉吩咐了不放人进来……”黛玉被拒之门外后越想越伤心，竟大哭了一场。这次不开门事件，与后文宝玉叫门不应，结果气急之下，一脚踢在前来开门的袭人胸口，把袭人踢得吐血等情节息息相关。
第三十一回，晴雯不小心摔了宝玉的象牙扇子，宝玉生气说了她几句，她立刻回说：“二爷近来气大了，行动就给人脸子看，前日连袭人都打了……要是看我们不好使唤，趁早打发我们出去……”几句连珠炮，把宝玉呛了个半死。
还有第七十四回，王善保家的奉王夫人的令来抄检大观园，抄到怡红院的时候，晴雯冲过来把箱子底一提，把里面东西“哗”地全倒了出来，闹得王善保家的老大没趣，间接也打了王夫人的脸。
按说晴雯不过是怡红院里一个年纪稍大的丫头，虽说是贾府集团董事长贾母亲自安排来服侍宝玉的，但论职位最多是公司一个资历略老的部门高级职员，但她屡次不尊重领导，对外单位的总经理宝钗、黛玉等人是软顶，对自己公司的总经理宝玉是硬顶，对贾府集团常务副总经理王夫人是暗顶，她的种种作为已经深深地埋下了祸根。
06
原因二，不团结同僚。
袭人是和晴雯一同被董事长贾母安排进怡红院服侍贾宝玉的，之后由于工作出色，又受到集团常务副总经理王夫人的赏识，享受了和姨娘一样的待遇。论等级，袭人相当于是怡红院分公司的管理部经理，是晴雯的顶头上司，那么晴雯是如何对待这个顶头上司的呢？
上文说到晴雯在第三十一回摔了宝玉的扇子，惹得宝玉生气，晴雯嘴上一点错不认，还嚷着要辞职，这时袭人就过来打圆场。岂料晴雯一点情都不领，还说：“……别叫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崇崇干的那事，也瞒不过我去……”一句话揭破了袭人和宝玉暧昧的关系，把袭人气了个半死！
第三十七回，秋纹说起到王夫人那里送东西，逢着王夫人高兴，赏了两件衣服，自觉挺有面子。晴雯就泼秋纹冷水道：“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那是把好的给人别人，挑剩下的才给了你，你还充有脸呢。”秋纹就追问：“好东西赏给谁了？我知道也欢喜，哪怕是这屋里的狗得了。”晴雯就笑说：“可不是给了那西洋点子哈巴狗了？”其实王夫人是把好衣服赏给袭人了，搞得秋纹赶紧给袭人赔不是。
第二十七回，晴雯和一班丫头正在园子里碰见红玉，就当着众人指责她偷懒不干活，红玉解释说是帮着凤姐送东西去了，晴雯就冷笑说：“怪道呢！原来爬上高枝去了，不把我们放眼里了……有本事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红玉忍着气办完了凤姐的差事，从此得到了凤姐的赏识，真就出了这园子，走上了另一条职业通道，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上面三个片断，晴雯一是不反省自己的错误，还揭破了总经理宝玉和管理部经理袭人的羞羞事。二是以开秋纹玩笑为幌子，骂袭人是哈巴狗。三是当着众人面排挤红玉，想让红玉在大观园混不下去。其实说到底，晴雯和袭人、红玉等人都是丫环，都是在大观园里，在怡红院这家小公司里混饭吃的，晴雯对公司总经理宝玉有意思，想着当个姨娘，在宝玉身边长长久久地过好日子，所以看不惯袭人和红玉等。但就算如此，晴雯这样为人处事算不算刻薄？她长此以往，那人缘会是怎样？她一旦有把柄落在别人手里，能有她的好吗？
07
原因三，不顾惜下属
前面说过晴雯的口才和女红一样出色，骂起人来又爽又脆，我们且看她是如何骂怡红院里小丫头的。第五十二回，就是晴雯补雀金裘的那一回，当时晴雯生着病，心烦气躁，又想到坠儿偷金，火气就更大。她骂完太医只会骗人钱，却不给好药吃后，口风一转，就开始骂小丫头了。她先是大喊道：“那里钻沙去了！瞅我病了，都大胆子走了。明儿我好了，一个一个的才揭你们的皮呢！”听了晴雯骂，小丫头篆儿吓得赶紧进屋，问晴雯：“姑娘有什么事？”晴雯见了篆儿又骂道：“别人都死绝了，就剩了你不成？”
我想这一个例子就够了，足见晴雯平时对待资历和职位都比自己低的小丫头们，是什么样的态度了。她的这种态度不巧被上层领导看在眼里，比如我开头就说过，王夫人深深记得有个“长得像林妹妹的丫环，在那里骂一个小丫头，我心里很看不上……”
细数数晴雯得罪的人着实不少，甚至包括园子里不相干的保洁阿姨，我也懒得一一举例了。
其实晴雯的自身条件是非常好的，可是说是抓了一手好牌。首先是董事长贾母派在宝玉身边的人，又是宝玉非常钟爱的一个贴心人，相貌在丫环中没一个比得上，能力也非常出众，如果好好发展，前景应该是光明的。但就是因为她的性格，犯了职场里的大忌，把一手好牌生生打烂了，搞得领导烦她、同事气她、下属恨她，长此以往 ，一有机会，墙倒众人推似的，就把她送瘟神一样赶出了公司，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08
其实在《红楼梦》里，晴雯是一个令人同情和怜爱的角色，尽管她有缺点，但她也最有反抗精神，最具平等思想。曹雪芹给她的判词中写道：“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毁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我也非常喜欢虽然身为下贱，但心比天还高的晴雯，但正因为喜爱，所以不得不把她的短板一一列出来，好让人知道有些错是不能犯的，有些坑是不能跳的，有些苦头是应该避免的。
有人说晴雯之死是因为袭人向王夫人说坏话的原因，我想这里面多少也有晴雯自己的原因，再说就算袭人去打了小报告，我也觉得非常合理，听听晴雯明讥暗讽那些尖酸刻薄的话，不要说是姨娘位置的竞争对手袭人，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正常人也咽不下这口气。有时候我们在有意或无意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变相地伤害自己。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在任何一个地方讨生活求发展，都要尽可能温和守礼，心存厚道，这才是生存和发展之道。这话听起来十分老套，但又非常实用。晴雯身为下贱但心比天高，这是好的，但心比天高并不一定要张牙舞爪，并不一定要吃相这么难看，当别人把你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等时机到了要剪除你的时候，那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晴雯是个非常失败的例子。但大观园怡红院里，也有条件不如晴雯却完美逆袭的成功案例，这个人就是被晴雯骂作“原来爬上高枝去了”的红玉。红玉的成功，是非常让人振奋，也非常典型的。
敬请期待下篇：《红楼梦》职场生存指南——小红篇。（心泉与水瓶座2019.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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