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学——过年

作者简介——越来越好,原籍山东,现居浙江杭州 。擅长散文,情感细腻真挚,文字质朴流畅。

春节已经进入倒计时,又快要过年了。这将是我迎来的第三十九个新春佳节。可此时心里的感觉怎么会这般怪异呢?过年最清晰的版本和印象为什么都还停留在很小的时候。

小时候,很喜欢,也最盼望着过年。因为过年了,家里就会有很多好吃的,才会有新衣服穿,爸爸,叔叔还有很多亲人才会回来,我想念他们,所以从端午刚过的时候,我就开始盼望着过年了。

那时候,从来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世界,我的天空就是那个小小的村庄,到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村子北面的微山湖,和那叫杨屯的集市。过年的序幕正是从去杨屯赶集开始的。冬闲时节,村里的人们大多都无事可做,早早的就在为过年,这一年里最隆重的节日打算起来了。腊月二十一过,家家户户就会有当家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去赶集置办年货了。别人家都会买些什么我不大清楚,反正我们家妈妈每年都会买很多的,青萝卜和胡萝卜,那是要和猪肉,羊肉放在一起做饺子馅用的。还有大白菜,粉条,海带,用来做汤或者烧肉。红枣,红豆,也必不可少,加上番薯一起就可用来做豆沙馒头了。还有很多很多,当然这不是赶一次集就能记得全,买的齐的事,所以妈妈每次赶集回来都会说,哎呀,我这忘记买了,那也忘记买了,下个集还要去赶,虽然她嘴里喊着累和烦,但是下次逢集就又早早的起来去了。

腊月二十三这天,是小年,辞灶的日子,就是在这一天要把家里每个房间,最主要的是厨房和要用的器具都清扫,整理,刷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把那灶神的画像贴在靠灶口的墙上,那时候我总是会盯着他看许久,心想他肯定会施法术,不然请他来干嘛,每年他来我们家之后妈妈做的饭菜总会好吃许多,肯定是这样的。

每年,也总是在灶神贴好的前后几天里,爸爸和叔叔才会相继赶回来,爸爸背回来的那沉甸甸的大包里,总会有许许多多我平时很少看到、吃到的好东西,还有小伙伴们都羡慕的漂亮衣服,围巾,布料等等。这时,我和平日里还相亲相爱的妹妹也难免会发生争吵,因为总有一两件东西我和妹妹都想要,妈妈总会对我说那句话,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懂吗?每当那个时候,我就很委屈,心里报怨着妈妈的不公平,但是最后,还是不得已的要发扬一下做姐姐的风范让着妹妹。只是我每次这样做了之后,都会得到爸爸的肯定,还有叔叔的一份意外的奖励。让我的心里也就不再难过。

那时候,叔叔还是名军人,高大帅气,一身军装更显英姿飒爽。每次他回来,总会有女孩子有事无事的就跑来我家串门,我敢肯定,他当时一定是我们村里好多姑娘的梦中情人,叔叔很爱笑,又会讲很多很多的故事,我很喜欢他,他也最疼爱我,每次他过年回家,都会有礼物带给我,发夹,手绢,书包,钢笔,书画。那些礼物我曾当做宝贝,也很小心的收藏了许多年,直到有一天它们不知道散落到了哪里,都再也找不到了。但是我对叔叔的那份爱一直都在。。。

接下来的几天里,就真正进入了忙年的阶段,我们都也加入进来,帮着妈妈洗菜,烧火。妈妈在二十六就会开始包包子了,一般都包三种馅的,一种是萝卜粉丝包,第二种就是豆沙包,第三种白菜豆腐包。我们家人口多,每一种包子妈妈都会做上三四笼,冬天面发的比较慢,一天也做不了几笼,所以要连续的做上两三天,才能保证接下来的时间里,专心过年,有充足的时间接待和走亲访友。这几天里,村里也总会有几户人家嫁娶,说过年办喜事,喜上加喜。那时村里的女儿出嫁,从不见穿什么婚纱,都只穿着红色,冬日做新娘,一件红色丝稠面料的合体小棉袄更是必不可少,扣子一般都是用面料一样的细细布条,缝制编成各种美丽花型,如胡蝶,麦穗。。。。然后才訂上去,漂亮极了。妈妈是编制这种扣子的高手,无论多忙,只要有人找她帮忙,她从不会拒绝,总是夜晚灯下把扣子做好,又十分仔细的订在棉袄上面,看着那漂亮的大红棉袄,我总会想,如果有一天我做新娘,一定也要妈妈给我做这样一件棉袄穿上。。。然而多年以后的我结婚,确没有穿上那种红棉袄。。。。。。

包子做好以后,基本上就到了二十八,该轮到爸爸大显身手了,他开始炸丸子,三鲜,鱼丸,肉丸,厨房里不时的飘出诱人的香味,在院子里踢键子的我和妹妹早就垂涎欲滴,盼望着爸爸早点做好,让我们一饱口福。只是,在他还没叫我们之前,我和妹妹谁都不敢走进厨房,因为爸爸说小孩子多说话,会惹灶神不高兴,年就会过不安生的。在以后的几天里,每餐吃饭前他总会嘴里念念有词,敬过各路神灵,才允许我们吃饭。

丸子炸好后,爸爸会叫我和妹妹过去拿些先吃,他会乘灶塘里的柴火旺盛,烧一大锅子的羊肉汤,放进白菜,粉条,辣椒和香菜,妈妈也总会擀几十张薄薄的饼,和羊肉汤真的是绝配。不够就把刚炸好的丸子直接放进汤里吃好了,一大家的人,也不再用什么桌椅板凳,就坐在厨房的柴草上,或蹲或站在厨房门口和院子里端起碗,随意,热闹,美味的一餐饭就开始了,欢声笑语回荡在农家小院的上空,严寒冬日里,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暖流。。。

再接下来当然就是包饺子,贴门神和春联了。

年二十九,爸爸吃过早饭就开始些春联了,什么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人间福满门,和风邻里,时雨城乡。。。。不但要写自家的,还会帮左邻右舍写上好多,一整天都没的闲了,爸爸说他没读过几年书,但我确不大相信,不然他的毛笔字怎么写的那么好,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呢?

年三十,是最忙碌的一天了,一般要兵分两路,爸爸和叔叔带领哥哥们贴春联和门神,姐姐和妈妈开始包饺子,我虽然还小,确也喜欢围在桌边,闹着和她们帮忙了。妈妈就耐心的教我怎么擀皮,再怎么把馅放进去包好。十岁上,我就能包的出有模有样的饺子了,很感谢妈妈,她总是不厌其烦,只要我愿学,只要她会的,她都手把手的交给了我。。。。

年三十的中餐,是最丰盛,最隆重的,爸爸和妈妈会做上很多的菜,大家团团圆圆围坐一桌,把酒倒满,爸爸历来不反对我们女儿家喝酒,只说一句别喝太多就行,他的的第一杯酒总是倒在地上,敬天地神灵,再举杯就是对妈妈,一句你受累了,妈妈就会笑的很开心,叔叔则打趣道,呦,还客气啊。我一边问爸爸可以开始了吗,一边就把筷子伸出去夹菜了。餐间,爸爸会交待很多事情,要妈妈自己保重身体,要我们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平时多帮妈妈做些事情,再就是问叔叔有没有相中哪里的姑娘,什么时候打算结婚。。。这一顿饭基本要吃很常时间,因为爸爸要交待的事情很多很多。。。

中饭过后,爸爸和叔叔会去祖坟烧纸,请逝者若在天有灵就回家里来一起过年,我们则在为除夕守岁做点准备,夜幕还未降临,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就开始响起了,人们盼了好久,准备了好久,现在终开始过年了,平时寂静的小村庄变的热闹了起来,家家户户的灯都早早的亮起,这一晚很少有人会关院子的大门,只放一条木棍在门口,据说只拦鬼不拦神,年三十的晚饭,那一定是吃饺子了,只是妈妈总要留下一些不煮完,意味着年年有余,来年的日子会更富裕。我们肚子还很饱,吃不下几个饺子就跑去大街上玩去了,跑累了,疯够了,再回家里。一般这时一定是去大奶奶家,她是我们家族里年龄最大的长者。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么要叫她大奶奶,而不是奶奶,后来长大才明白,原来爸爸和她的儿子是堂兄弟,我的爷爷去世的早,奶奶去了很远的地方,爸爸和叔叔就依偎着她长大,对她很尊重很孝敬。直到多年以后,又一次过年,我才见到过自己的奶奶一次,后来便也再没什么印象了。

不知道大人们会在那里守岁到什么时间,也不再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因为我们早就熬不住睡着了,最后被爸妈抱回家。

再醒来就是大年初一了,第一件事就是把枕头拿开,因为妈妈会把给我的压岁钱放在下面,然后就是把放了多天的新衣服穿上,洗脸梳头,到爸妈的床前磕头,叔叔年轻也是长辈,我们也会给他磕一个,等他们也起来了,就会带我们走出家门,去大奶奶家,还有左邻又舍,亲朋好友那里相互拜年了,无论是家里还是在大街上遇到,都一跪在地,绝不疼惜那身上的新衣服,好象只有这样才会体现内心的那份真诚祝福,这也许就是齐鲁大地,礼仪之帮传承下来特有的一种风俗民情吧。

年初二开始,大家就开始带上礼品,相互之间走亲访友,联络感情了。特别是赶在春节之前结婚的新婚的女儿,初二这一天是一定要回娘家的,若路遇穿着红色小棉袄,的年轻女子,自行车或者摩托车上带着鲤鱼活鸡,那一定是谁家的新婚娘子回娘家了。体贴的夫婿当然也会陪伴在左右了。

初七那天,是送火神的节日,就是把绑好的火把,在晚上的时候点然,一路带往野外燃尽,就意味着把来村里过年的火神送走了,村上人家都会平平安安不招火灾了。

正月十五过后,才意味着年的结束,大人们又开始为生活而去忙碌,孩童们也要收笼起玩疯的心情,背起书包走进学校,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再等待下一年的到来了。

一年又一年,我在慢慢的长大,生活也在一天天变好,好吃的东西平时也会有,新衣服也不总在过年才会买。只是后来叔叔不再每年都回来,他娶了妻生了子,转业到了东营的胜利油田。再后来年夜守岁再也看不到了大奶奶,爸爸说她去了天堂,和大爷爷,爷爷等前辈相聚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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