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喜乐
迟来的一篇文章,元宵那天难得很多人坐在一起吃饭,叔叔说把那个场景写成一篇文章吧。我笑着说写啊写啊,后来却也只是单纯去感受,并未用文字记录。我想,用喜乐来描述最为适合吧。
春节期间看到姬霄说的“家族的细胞分裂史”,不能更赞同,乃至对这句话念念不忘。没有任何过渡,亲人现在坐在一起,谈论的多是恋爱、婚姻,大家慢慢分裂成小家。男娶女嫁,原本的玩耍系统被破坏,环顾四周,发现也只能充当逗引小孩的角色。长大后,你必须离别,而一年一聚,遥遥无期。
大概有很久没有那么多人待在一起过元宵节了,求学、工作使我们分得更散,离得更远。那个夜晚除了更多烟火,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但相比以往几盘菜几个人默默吃着显得热闹多了。喝酒、吃菜、聊天、开着玩笑,菜都凉了也很尽兴。三代人坐在一起,各有各的思想,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心情,但那一刻只有团聚与节日的仪式。
兴冲冲跑到小店买来一些小烟花,被小店的大人笑了一番,或许真的不再是适合玩乐的年纪了。但看着手中绽放的不同颜色的烟火,笑得没模没样。那些说着这么小还玩小烟花的大人也参与其中,不同的人脸上出现同样的笑容。谁没有爱玩的天性,偶尔释放也未尝不可。递给小爷爷一支小烟花,他也玩得笑咧了嘴。以前总觉得烟火是个寂寞的东西,火花散尽只不过留一地狼藉,现在才发现烟火齐齐绽放的时刻带来的是喜乐,绽放的瞬间也很美。
烟火燃尽,人群睡去,但记忆不会遗忘曾经有过的那些和睦欢畅的时辰。
我一遍遍搜刮父辈的记忆,他们记忆中的生活艰辛但是丰盛、充满乐趣。回忆中的人都呈现相同的神态,我们共同感叹已经失去的风俗和已然改变的世情,又以古中国知天乐命的态度接受一切变化。
喝着茶,聊着天,父辈记忆中的元宵节满是欢闹,在如今这般寂寥中无法想象那种盛景,内心却艳羡无比。他们描述的那些骨骼清奇、健步如飞的老人我不辩容貌,甚至未曾听说过名字。去墓地祭奠那些逝去的人时,认真辨认石碑上镌刻的名字、年代,父亲向我指认那些我陌生的称谓。虔诚问候,认真烧纸钱、焚香,点上蜡烛。于那些沉睡地下的人,我也是陌生的面孔,而我身体隐藏着的,或许还有他们的基因。找到一座古老的无人问津的墓碑,父辈在石碑上辨认出他们记忆所及的熟悉的名字,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发源处。若底下的人知晓他的子子孙孙如此之多,是否也会觉得喜乐?
在很多与自己有联系的墓碑面前,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代,但那种血脉相承的感觉就像知道了自己的来处。并非孤零零存在世间,已然存在就必然有存在的理由。
若儿女双全,子孙绕膝,也未尝不是一种喜乐。或许这就是父母期待回乡养育孙儿的原因吧。以前总以为独自一人可以对抗生活的一切,后来发现热腾腾的生活场景也能令人热泪盈眶,一个人无法自成孤岛,孤身一人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离别多年,还是再次踏进小学大门,那些走了四年的路,原以为没有尽头,原来这般短小逼仄。
破旧的房舍已经被宏大崭新的建筑代替,校园空无一人,缓慢走着,那些跳皮绳、打羽毛球的场地已经改变了样式。记忆中的一切都被改变,但脑海中闪现的场景,是小小教室拍皮球比赛的低年级学生,是破旧的围墙上小心翼翼走着的两个小女孩,如今小女孩都已为人妻人母。还有冬日午后和前桌同桌在太阳底下打羽毛球的场景,那些毛头小子已经是当父亲的年纪了吧。那飘扬着的五星红旗,应该不是我当年举着的那面。但从教室门口看见的桌椅,破破烂烂好像一直没有换过。
通往楼上的通道被一道铁门拦住,转身离开了。这里已经不能找到属于我的存在,不会再遇见一手吃着麻辣一手吃着雪糕的姑娘,也不会闻到满是咸菜味的寝室,更不会有那个说我笑起来很好看的小子。记忆中的人,是断了联系的故人,但记忆中的场景,都是喜乐。
改变的地方不要久留,生活过的地方的记忆却无法磨灭。
田地荒芜,但记忆却一年年丰盛,他们说记得太多东西太累,那是因为他们没看见那些喜乐。生活依然琐碎庸常,偶尔烦恼悲伤,但从不缺乏小小的欢喜。大伯说三三还算个开心果,那是因为他们紧锁眉头的样子实在太不可爱。
悲伤不会永不止步,生活的难题终会得到解决。偶尔微微笑像个小孩,总会有不期而至的喜乐。
END
春阴/三三
单纯为自己而写的姑娘,因为怕自己有一天会失忆,所以不停记录。偶尔写得热泪盈眶,偶尔写得满脸纠结,但更多时候是平静与欢喜。不渊不博,所知甚少,希望在文字中遇见更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