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段正淳:别后不知君远近
提起段正淳,我想很多读者的第一印象都是:风流倜傥,这四个字。
用“风流倜傥”这四个字来形容段正淳,确实十分贴切,段正淳身为大理国的镇南王,相貌堂堂,气宇不凡,重情重义,武功高强,位高权重,的确有风流的资本,更重要的是,他还会调情,说白了,就会会撩,会撩妹。
段正淳撩妹的手段,绝非我等普通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就像王公子可以一句话都不说仅凭一个动作就能一周换几个女朋友,夜夜做新郎,而我等屌丝却跪舔女神多年而不得,这就是差距。
所以段正淳才能有这么多女朋友,秦红棉一个,康敏一个,阮星竹一个,甘宝宝一个,李青萝一个,再加上原配刀白凤,仅仅作者交代的就有六个。
六个不算什么,韦小宝还七个呢,但是段正淳比韦小宝高明的地方是他让这六个女子个个对自己死心塌地,哪怕是有的早已嫁为人妇,依然在心底对段正淳念念不忘,希望能有一天可以和段正淳旧梦重温,你侬我侬。反观韦小宝,有的是死皮赖脸、跪舔来的,像阿珂,有的是骗来的,像沐剑屛,总之,和段正淳想比,韦小宝的手段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韦小宝更多的是欲,而段正淳更多的是情。
段正淳可以和他的女朋友们谈情说爱,吟诗作对,而这最能打动少女心的最重要武器——精神的交流。
段正淳年轻时游历中原,和他的女朋友们你侬我侬之后,便回到大理做他的镇南王去了,徒留几个女子凄凄惨惨戚戚。
如果段正淳的情人们要都写一首词给段正淳,我想这首词会是他的情人们的首选。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我想着几个女人提笔之前都会先叹一口气,幽怨地开始写这“别后不知君远近”七个字。然后揉掉。为什么?因为,这等负心人,岂是一张纸笺就可以唤回来的。
这首小词,全篇突出一个字:恨!!!
没见到人的时候是恨,“渐行渐远渐无书”、“万叶千声皆是恨”。
刚说完恨,却马上就说想在梦中去见一见那个人——“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由此可见,此恨并非真恨,而是相思恨,恨相思,待见了那人,有多少恨就化成多少欢喜。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死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就像木婉清说的那样:“像我妈,背后说起爹爹来,恨得跟什么似的,可是一见了面,却又眉开眼笑,什么都原谅了。”
这大概就是爱吧。
“别后不知君远近”,远近指的是距离,只要没有在身边,再近的距离也是远的,远近都没有意义。其实是不知道那人在干什么,不知道,便心慌,便容易恼恨。
从刀白凤,到甘宝宝、康敏,秦红棉,李青萝,她们,对段正淳,无一不爱恨交加。
恨,是因为她们谁都做不成段正淳的唯一。
段正淳是天生就是个多情种子。 他身居大理国镇南王,相貌堂堂,行止潇洒,器宇轩昂,又善风流之词,风流的话总说得倜傥深情。甘宝宝初见了段誉立即就联想到其父段正淳举手投足之间行云流水般的形貌,免不得就是一阵伤心。秦红棉在王府被他点了穴道,上身尚能动弹,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段正淳本可以闪避挡架,却故意挨了她这一掌,还在她耳边低声说出旧日的情话——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当即震得秦红棉全身一颤,放声大哭。十八年来,这“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十个字,在秦红棉心头耳边,不知萦回了几千几万遍。此刻陡然间听得他又亲口说了出来,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又喜又怒,又甜又苦。
段正淳这等手段,这等相貌,这等地位,再加这等感性多情,遇上他的女子,多半在劫难逃。
多情的人,亦必然是,薄情的人。 很多人可能不同意这句话,但是这个道理,浅浅地想一想,便会明白了。
段正淳薄情,但是却很有英雄之气的时候,他表现出英雄之气时,那掷地有声的样子,不由得让人为之倾倒。
少室山一战,萧峰被几千人围住,人人欲杀之而后快,在场的段正淳毫不犹豫地吩咐属下,一起助萧峰脱险。范骅问他:“对方这么多人,主公有何妙策?”段正淳说:“大丈夫恩怨分明,尽力而为,以死相报。”范骅其实是问段正淳相帮的程度,是帮到底还是做做样子?毕竟对方人多势众,而段正淳直接给范骅交底:以死相报!
然后,依然是少室山,萧远山揭开叶二娘的旧情史,但那叶二娘的男人是谁依然还是个谜。段正淳身边的人,段誉、阮星竹、范骅、华赫艮、巴天石等大理一系诸人,都偷眼瞄向段正淳,都怀疑是他做下的事。这还不算,最令人莞尔的是,连段正淳自己也怀疑起自己来。此时他有一段心理活动描写:“我所识女子着实不少,难道有她在内?怎么半点也记不起来?倘若当真是自己累得她如此,纵然在天下英雄之前声名扫地,段某也绝不能丝毫亏待了她…… ”
这两节里的段正淳,表现的确是个真英雄,了不起,让人敬佩。为了女人或爱情不惜声名,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不惜性命。此二者,是一个男子立于社会的基础。这两点,段正淳都做到了真性情!确实是很仗义的好汉子!
但是一个人的好和坏是不可以互相抵消的。好的是好的,坏的就是坏的。
前文中已经说了,段正淳有一个原配夫人,还有五个情人。
书中写到她们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的?大家还记得吗?阮星竹凉薄,秦红棉偏执,甘宝宝专耍心机,王夫人武断专横杀人不眨眼,康敏妖媚狠毒,个个令人不寒而栗。在她们扭曲的性格里,早已不见当初爱情里的美好模样。
王夫人,段正淳为她吟过“青裙玉面初相识,九月茶花满路开”这样的诗句,并相赠一支曼陀罗花定情。由是,她才那么爱茶花。可待王夫人出场,段誉觉得,这人虽与神仙姐姐相貌神似,言行举止却如魔鬼一般。大理国人,杀;姓段者,杀;不娶情人者,杀。秦红棉对刀白凤的仇恨非常深,甚至不惜将自己女儿教唆成杀手,去刺杀她。康敏为了毁灭爱人,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阮星竹凉薄到令人齿冷,阿朱死了,尚未入土,她竟然能为阻止秦红棉找到段正淳而和秦红棉巧言周旋。这一个个女子,都成了《天龙八部》里的阿修罗。
这是段正淳的第一宗罪。
这些女子,除了康敏,个个都为他诞下了孩儿。她们认识他的时候,都是姑娘之身,十七八岁的年纪。欢好之后,他倒是以国事为由作依依不舍样走人了,她们怎么办?未婚生子,如何面对父母和世人的悠悠之口?从甘宝宝写在女儿生辰八字后面的几行小字,可以知道这些姑娘艰难尴尬提心吊胆的处境。
“伤心苦候,万念俱灰。然是儿不能无父,十六年前朝思暮盼,只待君来。迫不得已,于乙未年五月归于钟氏。”
甘宝宝想来对发现自己怀孕后苦候段正淳无望的日子异常刻骨铭心。十六年后再见段正淳,面对段正淳对她的调笑,严词抗拒——“你只要碰我一下,我立时咬断舌头,死在你的面前。”当段正淳问到她丈夫的时候,甘宝宝说,“我丈夫样子丑陋,脾气古怪,武功不如你,人才不如你,更没你的富贵荣华。可是他一心一意地待我,我也一心一意地待他。”她虽不爱钟万仇,但是她内心对钟万仇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的接纳肯定是感激的、庆幸的。钟万仇的接纳,免除了她名誉扫地的危险,也给了她和段正淳的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和家。这或许便是,她那么激烈地应对段正淳的缘由。
王夫人和甘宝宝走的同样的路,以保全名誉及孩子。而王夫人还是受到了怀疑,慕容夫人和她闹翻便是这个原因。秦红棉和阮星竹是一个路子,一直独身。可惜阮星竹,没能很好地保护她的孩子。
阮星竹到底有多辛苦?竟然连自己的女儿也顾不了?秦红棉好歹,一直和女儿住在一起,哪怕住在山谷里。
阮星竹把俩女儿送了人——真是好好地送了人家还好吧,可阿紫投在星宿门下,而阿朱,听她对乔峰自道身世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只因我从小没了爹娘,流落在外,有一日受人欺凌,慕容老爷见到了,救了我回家。我孤苦无依,便做了他家的丫鬟”。这分明,是遗弃。而阮星竹自己,反倒在小镜湖,过着一个人的悠闲日子。这是对段正淳的报复还是她本性的无情呢!
但是终于明白一个事实就是,段正淳只管爱,只管风流多情,却不负责任。以他的地位权力,至少从经济上保证这几个女子生活无虞是全无问题的呀。这又牵出另一个隐形的问题,那就是,春风一度之后,段正淳基本没有再管过那些女子,而是留下一句“大理国离不开自己”便回到大理继续做自己的镇南王去了。如果这个问题成立,那么,段正淳岂非便是始乱终弃的负心人!,或者说,是个渣男。
读阿朱死的那一节,心内悲愤汩汩,要握了拳头“砰砰”擂桌发泄。笔者最爱阿朱,小镜湖边,青石桥畔,电闪雷鸣之间,阿朱死了,乔峰悲痛欲绝,笔者有何尝不是伤感落泪。是悲痛于“塞上牛羊空许约”还是悲痛于“明眸璀璨如星,千里茫茫若梦”?
总之,是为阿朱:“惜阿朱之死,深恶康敏之毒!”转瞬一思,康敏变态阴险固然可恨,但是究其根本这是段正淳种的因!那么还应该加一句:皆归于段正淳之滥情。
试想如果段正淳不去招惹康敏,怎会有疯狂变态扭曲的马夫人?如果康敏不发了疯的去报复,阿朱岂会死?如果段正淳善待阮星竹,如果阮星竹不遗弃阿朱,如果阿朱在父母身边长大,怎会有死在自己最心爱的人掌下的悲惨命运?如果阿朱不死,那是不是“你骑马打猎,我牧马放羊”的誓约便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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