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和我的城市都在下雪

你的和我的城市都在下雪

你的和我的城市都在下雪 || 落笔天涯

恰是午后,北方小城上方的天空很是阴郁,云层灰黑色,分布均匀,看不到丝毫空隙,天气预报里说,一场大雪正在来的路上,希望市民按时加衣,以防流感侵袭。在这样颇具神秘感的下午,接到L的电话,他从南京出差回来,正等我在偏离市中心五十米远的美国加州牛肉馆里。迟钝了许久,我欣然赴约。
         黑色羊绒大衣,黑色休闲裤,黑色短靴,只在颈上围了一条殷红色的围巾,我这样站在他的面前时,他似乎吃了一惊,然后说,来了,快坐,怎么看着又瘦了一圈。他并不需要我的回答,转回头,叫来服务生开始点菜。不过三四样小菜,两碗牛肉面。我要了小碗的,嘱咐服务生多加些香菜才好。便褪了大衣,坐好,等待这个男人的下一句开场白。
            L说,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吃午饭,若没有,倒是正和我的意。若吃过了,权当陪我。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他不停地用细长的手指滑动手机屏,偶尔抬起头看我一眼,然后继续他的滑动。我笑而不语,等他停下来。热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的时候,他终于放下手机,绅士地帮我撕去筷子的包装,递过餐巾纸,微微笑着说,吃吧,趁热。他低下头来仔细地吃面,发出似有若无的呲溜声。我也吃面,紫褐色的楠木筷很光滑,挑起的面条挂不住,又一一溜回到碗里去,我只好不停地转动筷子,将面条缠绕在上面,很不专心的吃。他的眼神便打过来,笑着说,你看着不是很饿的样子,这种吃法太文艺了,难怪你这么瘦。那该怎么吃呢?我故作诧异地问。
             他低下头,挑起一满筷的面条唏哩呼噜地塞进嘴里去,然后大口喝汤,再大口吃面,继续喝汤。我不由得笑了。他说,你笑什么呢?我就是想要告诉你,吃饭是需要兴致的,你的大脑对面前的食物感兴趣,你的胃才会对它感兴趣。你这没等吃呢,首先在精神上就排斥了,你的胃自然也跟着排斥了,食之无味就是这么来的。妹子,文艺那东西其实是最不靠谱的,从今以后你和哥混吧,保管你见什么就想吃什么,不出三个月,就叫你珠圆玉润,人见人爱。怎么样,考虑一下。
          他放下筷子,忽然想起来什么,拿过手机给别人打电话,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了十分钟左右,放下手机,他看我碗里的牛肉面不过吃了三分之一的样子,不禁啧啧地叹气摇头。他说妹子,我这次去南京,虽是初冬了,可那里草木还绿的很新鲜呢。办完事,我就一个人在大街上逛。逛着逛着我就想起你来了,是抓耳挠腮地想啊。我就想,给妹子带回点啥东西好呢?再一看,附近就是一家书店,你哥我就钻进去了,这不,给你选了两本书回来。他取过身后的背包,拿出书递给我。我一看,是迟子建的《白雪乌鸦》和新书《群山之巅》。这位曾荣获“鲁迅文学奖”“冰心散文奖"、“茅盾文学奖”等文学大奖的黑龙江女作家的作品我是喜欢的。不过,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他说我一直看你在读她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就帮你去寻她的其他作品了。你们文人啊,真的惹不起,我是不爱看书的,有那时间,不如闭目养神,不如出去溜达溜达,不如找几个哥们喝酒侃大山。我诧异地看他,不爱看书,却每年会在国家级诗刊上发表数十首诗歌,这样的成就是怎么得来的呢?
          看书和写诗有什么关系?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他接电话,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也提高了嗓门,很是气愤的样子,引起周围人的侧目而视。我小声提示他,他放低声音很快交代完,放下电话的时候,他颇显无奈地说,妹子,哥工程那边出了点问题,还得赶去解决一下。一大帮工人在冷风里等着我呢。哥不能陪你吃完这碗面了,算我欠你的,下次一定好好陪你吃完整的一顿饭,下次一定。他站起来穿好外衣,转身要走,又回过头来说,帐已经结了,你也不急,慢慢吃。
         看他匆匆而去,我不觉苦笑,打开《群山之巅》,看到迟子建在书中说“那些卑微的人物,怀揣着各自不同的伤残的心,却要努力活出人的样子,多么不易。” 我不禁愣住了。从窗口望出去,L正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看见一辆车过来就昂起手臂,车没停,他就继续焦急地等。我在温暖的橱窗里看着他,忽然眼角就湿润了。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开始下雪了,最初的雪是一片一片落下来的,后来就有些纠缠地落,分不清个数,很快,他的身影就在雪花中模糊不清起来。
           《群山之巅》的最后一页里,迟子建说“ 一世界的鹅毛大雪,谁又能听见谁的呼唤 ”。我的心便也颤抖了起来,抬起头再次看向窗外的时候,L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而雪越下越大了。侧耳听去,果然是“唰唰”的声响,很空?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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