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麦子入了仓,土豆下了地窖,地里的苞谷也都掰完了。这一年地里的收成好,老猎人黑爷整个夏秋季节都忙忙碌碌。入了秋,他有了几分惰性,不愿意进山打猎了。不去也好。打猎,本来就是个辛苦又危险的活儿,能吃饱肚子,有柴米油盐,谁愿意去遭那个罪啊。这天,秋雨绵绵,小院中黄叶遍地,深秋的寒意已经很浓了。黑嫂子烧热了土炕,黑爷盘腿坐在热炕上休息,忙得时候他不觉得不舒服,这一闲下来,全身不是这儿酸就是那儿疼。天气不好,黑爷突然就想喝两杯,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大阴阳杨师。他跳下炕去,把自己藏在柜子里的一坛子苞谷好酒拿了出来。黑嫂子看黑爷取出了酒,就对黑爷说: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喝啥酒啊?喝醉了麻烦,留着过年喝吧。黑爷说:我想请杨先生来喝几杯,今年人家帮了我们不少忙。黑嫂子听黑爷这么说,就不再反对。她放下手里的抹布说:好,那你得去请请人家,我这就给你们炒几个鸡蛋,煮几个棒子。黑爷答应一声,打了一把伞就出了院子,没过多久,黑嫂子听到院子里进了人,抬头一看,只见杨师和黑爷有说有笑,走了进来。黑嫂子急忙招呼杨师上炕,又把炕桌给放了上去。黑爷打开酒,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又给杨师倒了一杯。杨师笑笑说:我酒量不好,今天陪你少喝点,咱都不要喝多了,雨天没啥事干,咱们下几盘棋。两人就着黑嫂子做的小菜喝了几杯,杨师不胜酒力,已经满脸通红,黑爷也有了三分酒意。黑爷对杨师说:老哥,今年不太平啊,山里出了人猪,要不是你帮我,我真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得谢谢你。杨师说:怎么说这样客套的话,咱们都是龙川人,这事情,是咱们大家的事情。黑爷又说:我到现在还没想通,跑马坡的邪阴阳,为什么要弄出一个这样的怪物来呢?你之前说这怪物也是人,只是中了邪阴阳的邪术才变成那个样子,那这人又是什么人呢?杨师沉思了一会之后说:这话说来就长了。古往今年,最毒的东西不是毒药,而是人心。汉朝的吕太后,曾把刘邦的宠妃戚夫人做成了人彘,这人彘啊,就是把人的胳膊腿儿都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人变聋,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让人变成哑巴......黑爷忍不住打断杨师的话说:我以前在镇上的露天茶馆听过书,人彘这回事我知道,不过,这和我们遇到的人猪有什么关系呢?杨师说:你既然听过书,肯定知道吕太后为什么要把戚夫人变成人彘吧?黑爷点点头说:说书的说,吕太后自己年纪大了,刘邦不喜欢她了,而是喜欢上了戚夫人,天天和这戚夫人在一起,所以呀,吕太后非常妒忌戚夫人长得比她年轻好看......说话的还说了些别的原因,我没听明白。黑爷说:对,哦......我明白了,老哥的意思是,邪阴阳把正常人变成人猪,也是为了发泄仇恨?杨师说:有这个可能。修习邪术的人,一般都是歹毒之辈,谁要是和他们结下梁子,那他们用邪术去害自己的仇人,这也不奇怪,不过,也许还有其它的可能。杨师说:你平时爱听书,每年镇上庙会的时候我都能看到你在露天茶馆听书呢,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采生折割”?黑爷吃惊说:这我听过,采生折割,就是有些乞丐为了要钱,把拐来的小孩子断手断脚,弄瞎弄聋,让别人看着可怜他们,给他们施舍。这手段啊,太残忍毒辣了,说书的老汉讲了,在古时候,这样的乞丐一旦被官府抓住,是要一刀一刀凌迟处死的!杨师说:邪阴阳用邪术把正常人的人变成人猪的样子,也不排除是想利用它来为非作歹,收敛钱财。你想啊,要是这么一只怪物去抢劫钱财,杀人放火,人人都以为是山里出了妖怪,谁会想到邪阴阳的身上去呢?黑爷说:也是,也是,这两种可能都有。唉,这个人啊,真可怜,只可惜他已经面目全非,化为白骨了,要不然,说不定还能查查他是什么人。杨师说:邪阴阳能把人变成人猪的样子,那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我猜测啊,这人被邪阴阳控制起码有十多年了。只是这个邪阴阳功力不够,再说他逆天行事,总不可能遂了他的意。这怪物中途摆脱了控制逃走了,躲进了深山里,这才被你发现。黑爷说:说来奇怪,这邪阴阳竟然知道我们打死了怪物,抢先一步把它的尸体给挖走了,还打算养尸害人。杨师说:当时小陇山有怪物的消息你虽然没怎么给人讲,但是你寻回来的失踪妇女却告诉了不少人,早就传得沸沸扬扬。那邪阴阳肯定也是打听到了消息,一直在暗中留意我们的举动。黑爷说: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机关算尽,聪明用完,却想不到自己死在了自己养的怪物手里,这真是天道轮回有报应啊!杨师说:对了,这事情看似是我们在安排,其实都是老天在指拨,举头三尺有神明,为非作歹的人,迟早逃不过报应。两人说到这地方,不由都对那个无辜变成怪物,又不明不白死去的人感到难过。黑爷又喝了一杯酒,杨师举起筷子吃了几口黑嫂子炒的鸡蛋。窗外的天空秋雨飞舞,一片沉寂。黑爷对黑嫂子说:喝好了,把象棋拿上来吧,我要和老哥杀几盘。黑嫂子递上装着象棋的帆布包,又递上棋盘,黑爷和杨师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开始点兵遣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