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时代微刊】《作家专栏》总第322期：老街灯影，怀旧事|冯新生（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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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赋文学社》
文学时代微刊第2842期
《作家专栏》总第322期
老街灯影，怀旧事
文/冯新生（北京）
每代人，都有自我认可、不易忘却的视感纷繁。岁月无情、旧景难寻，追怀却挥之不去。譬如，我少儿时的居住地。
我曾在北京护国寺一带的胡同内生活了10年。记忆中的护国寺，曾古建高伟、庙会纷繁、灯彩高悬，人流如涌。未摆脱孩童朦胧的我，看不懂殿堂的泥塑与石雕，更不解杂剧的情节与人物，经常躲开喧闹，攥着一二分钱，走进庙会一隅的小院，站在白昼也亮灯的小屋，把钱递到老奶奶手中之后，扫视色彩缤纷的微型糖果，选一二个粉红色或明黄色或葱绿色的“江米碗儿”。轻薄如纸，小的能一口吞咽的江米小食，酥脆感虽瞬间在舌尖消失，但留在口中那点滴香甜，每每让我一阵惊喜。走出小院很远，还频频回头。
护国寺老街东西走向，不长不宽。商店、书店、饭馆、小吃店、府邸、古槐、花店、摊点、剧场、民宅……各有情调。每到五月、每到凌晨，槐花送走夜色，香气在老街萦回。起早的老人，拿着笸箩，仔细捡拾槐花。但见鲜嫩、洁白的槐花，在暗淡街灯下纷落，如雪如絮。阳光升起，街灯关闭，小院中、火炉旁，槐花饼香气弥散开来。那年月，不管是三合院还是四合院的近邻，谁家制作了别致吃食，常先送近邻“尝鲜”。我一觉醒来，近邻烤制的槐花饼便由远而近，落入手中。金黄、清香且微甜的花饼，酥脆与鲜嫩交替，阳光与欣然相拥。老北京人的市井生活，如史海激荡后遗存的蜜蜡手串。其古色包浆，在记忆的掌心，总那么圆润、深沉、饱满、剔透……
昔日的繁华早已远去。曾被列为北京八大寺庙之一的名胜，而今只留下残垣颓壁，幸好以古寺为名的老街还在。晨昏间，那些纷繁、柔和的灯光还在。
老街最东端，有一座讲究的院落。夜灯初亮，深深院中，便传来圆润、浑厚的京二胡伴奏连同高亢、悠扬的京剧唱念。古色门楼、青砖灰瓦、梨园风韵，夜色老街……让过往者恍然进入早已远去的时代。于是纷纷止步，侧耳聆听。那是京剧名旦之首梅兰芳的居所。
老街中部，曾有一家连环画借阅小店。不足10平米，四周墙上贴满了连环画的封面。木质柜台后，总有一位不苟言笑、惜话如金的阿姨。在昏黄灯光下，以恬静神色，面对攥着几分钱钢镚试图饱眼福的小读者。当年，我视野初开、高度兴奋之源，就是用4分钱租借两本以古典名著编绘的“小人书”。在散发油墨香的册页里，我与曹操、诸葛亮、林冲、武松、红孩儿、孙悟空、贾宝玉……相继“结识”。
古街中部的深宅大院，是“末代王爷”溥杰居所。朱红色广亮门总是紧闭，偶有住户出入，大多一脸凝重。仲春黄昏，门灯亮起，不知谁家院的桃花花瓣随风飘来，在那座广亮门门洞中回旋。瞬间，粉嫩色小精灵、朱红色木门、金黄色门环、玉白色石阶以及门楣上铅灰色砖雕……凸显童话感。
与此情此景相映成趣的是“王爷府”隔壁的人民剧场。那是凸显飞檐斗拱、碧瓦红墙、规模奇伟的京剧演唱地。夏季，晚风从西北方向袭来，剧场门前的灯笼开始起舞。继而，山雨欲来，雨燕在绿色琉璃瓦周边集结、环绕、纷飞，似乎在大声呼唤。一场急雨过后，剧场内璀璨的灯光如旧。京剧名家的唱段刚刚谢幕，掌声如大雨去而复返。
人民剧场对面，是护国寺小吃店。店内的灯光也是凌晨亮起、入夜方熄。那是一处飘散诱人香气、展现五彩斑斓的平民进餐地。餐桌之上，红褐色的是蜜麻花、糖油饼、糖火烧……淡金色的是糊塌子、芝麻烧饼、饹馇、墩饽饽、丝糕、驴打滚、面茶……深绿的是粽子外衣，灰绿的是豆汁本色，白色的是杏仁茶、鲜豆浆……从晨霞到晚霞，这里从不断客流如涌。半个多世纪以来，那甜香气味持续如旧。
岁月无情，古街有意，而今，这条街已成为北京什刹海风景区组成部分，仿古建筑粉刷一新。闻名而来的外省游客、络绎不绝的海外宾朋，在人气鼎盛的古街徜徉。以“京城美食街”为标签的护国寺老街，夜灯之下，香气更盛。
面对护国寺老街，我喜爱在春阳朗照下漫步浏览，更迷恋在灯火阑珊处伫立沉思。或许，夜灯之下景物那份朦胧，能模糊人与人之间游移的目光与复杂多变的表情？能抚慰遗失久、难复制的老北京亲情？能淡化浓妆淡抹，痛失古城沧桑感的“刷新工程”？能还原数百年京味儿民俗的底色？
近期，听闻这条街很多老住户要顺应“腾退”相继远迁，萌发几许忐忑——不知我熟悉的那街、那院、那灯、那店、那些老北京人印在心海中的民俗，是否能得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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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冯新生（笔名：心声，网名：京城散人），中国散文家、新闻纸媒资深记者。多家影响力网媒专栏作家。曾在省市级以上报刊上发表诗歌、散文、小说、杂文约7000余篇（首），获奖若干。著有文集《茉莉香茶》、散文集《物华天宝》《游出滋味》《行者手记》。人民日报、央视网转载多篇作品。北京广播电台文艺台曾播放系列配乐散文。著述简历入载《中国文化名人大辞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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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9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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