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身披万道霞光【征文】

身披万道霞光

“手握一杆钢枪，身披万道霞光，我守卫在边防线上，为我们伟大祖国站岗。”歌曲唱出了边防战士的自豪感。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底，部队从重庆开赴南疆前线，从此我们风餐露宿，投入到紧张而繁忙的战前准备中。

部队从上到下开展了政治思想工作，加强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教育。每天晚上的电影都是战斗故事片：《狼牙山五壮士》《上甘岭》《英雄儿女》《董存瑞》……连队请来归国华侨和边民作报告，控诉邻国当局反华排华、驱赶侨胞、杀我边民、蚕食我领土的罪行。部队下发了标注汉语的外语喊话小册子，“缴枪不杀”，“举起手来”，“我们优待俘虏”这些战地常用语均在册。连队的所有车辆都进行全面维修保养。部队调来大批零部件，一改过去坏啥修啥的节约状态，汽油泵、分电器、发电机、化油器、轮胎，有顾虑的都换总成，实实在在地慷慨了一把。连队针对汽车连的特点开展了战前练兵。平时我们是一年打一次靶，投一次弹，每次仅十发子弹，两枚手榴弹。这次可以打五、六十发子弹，手榴弹也可以多投。驾驶训练的重点是“如何快速通过炮击区”，“闭灯驾驶怎样辨别路况”，“摸黑排除故障”，“快速换轮胎”等。作为运输保障连队，保障师级各部门的运输任务十分繁重。刚到前线，各部门用车的需求成倍增加。大多数驾驶员只能在完成运输任务的前提下，政治学习和军事训练能参加多少是多少。但车辆保养是必须见缝插针进行的，要使车辆保持良好的技术状态。

在紧张的备战工作中，元旦悄悄溜走，春节有感到来。所谓有感，以两件事为证：一件事是年三十的前一天，地方供销社组织的送货到部队的慰问活动。牙膏、牙刷、毛巾等战地生活必须品应有尽有，还送来了若干平时买不到的紧俏烟，全部优惠价。抽烟的战士倾囊相购，反正前线钱也用不出去，不抽烟的战士也去凑凑热闹；第二件事是年三十下午，连部通知各班去领面粉和饺子馅。野外包饺子并不那么方便，桌儿、板儿、赶面杖儿，通通没有。我们把吊床铺在车厢板上，擦洗干净，砍节毛竹做赶面棍儿。棍儿两头一样粗，着实不好用，只好用手揑。炊事班在地坎上挖坑埋好锣锅，烧一锅开水，各班轮流煮饺子。吃着手捏的饺子，也喷香。

战斗正月二十一日凌晨打响，基层部队不会知道如此机密，时刻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就好。因此前线部队过年沒有守岁的安排，照常二十二点就寝。而我早已知晓，晚上二十三点至零点，轮到我站岗。没有睡意，睁眼干等着。

哨位是在规定的范围内自由选择，这是反敌特摸哨而采取的措施。数九寒天，我身披大衣，手握折叠式冲锋枪，站在自己选定的哨位上，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极力想把一切都看得像白昼一样清楚。可是，在神奇的黑夜里，所有的颜色调和了，各种轮廓模糊了，远近距离难辨了。能见到的都是可能，能辨识的都是大概。我的前方，是一片开阔地，再往前是依偎在山梁下的枯山沟，翻过布满丛林的山梁，便是界河。

界河上升起了白色的雾，雾带渐渐上升扩散，终于吞没了世界。这雾真有助纣为虐之功，它可以使黑白混淆，可以将罪恶掩盖。凶恶的敌特可能又要借机再露凶残了。据通报，某团在元旦后的一个夜晚，抓到了两个特工。经审讯，他们的任务是抓舌头，要摸清我方驻防情况。我的两只眼睛搜索着，两只耳朵谛听着。然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此时我倒想听到和看到一点什么，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今晚可能有情况。我的心像是有绳子拴着往上提，头发也竖起来了，无论怎样控制情绪，总稳定不下来，只好将哨位挪到一丛灌木后。

“唰，”一个轻微而短促的声音，把我的神经之弦绷紧。我操起子弹已上膛的冲锋枪，迅速打开保险，右手食指抠住枪机。眼睛来回搜索着，却无济于事。我只好凝耳细听，可是万赖俱寂。是特工吗？怎么响声如此轻微而短促？是飘落的树叶吗？怎么响声如此清脆而有份量？真像是引蛇出洞而投出的小石子。

“唰”，又一个同样的声音。听清了，在树林子那边。当食指在枪机上正要一抠之时，脑子里突然掠过前几天本连一新战士站岗开枪的情景。枪声惊醒了全连官兵，惊醒了附近驻军和武警部队，惊醒了当地民兵连和村寨群众。大家都按预订应急方案行动起来。一抠不慎，牵动面巨大，闹出多大动静啊。我冷静了下来。

连队方向传来一声“长城”，我立即回答“南疆”，是副班长换哨来了。我仍然不放心刚才的响声，必须判明一切疑点，不留任何隐患。由副班长隐蔽观察，我小心翼翼地向树林接近。在那株大橡树下，有颗粒状的东西垫了我的脚，伸手摸上来几颗橡树籽。哦，原来是橡籽落地的声音。

我向自己的车走去。此时正是深夜零点，千家万户都沉浸在鞭炮声声辞旧岁、烟花灿灿迎新春的节庆中。他们的欢乐有我的一份奉献，我便有了同乐的甜蜜。不由得想到和我同龄的那些小夫妻，该度过一个多么温馨的夜晚啊。于是，未婚妻进入我的思绪中。她和我，算是互相有意而心照不宣的那种青梅竹马，参军后便没有联系。参军一年后，堂兄以介绍人的身份来信牵线，我们有了正式书信往来。万事俱备，只欠一个探亲假就成亲。部队开赴前线，探亲化为乌有。我在给父母写下留存连队的遗书时，给她去了一封退婚信。说我在部队附近有了对象，今后不准备回家乡生活，希望她找到一个比我好的对象。我是不想因为我在战场上不能回来而耽误了她。她此时还好吗？

放眼内陆，万家灯火、漫天烟花、五彩缤纷，霞光万道。我回头看看副班长，他手握钢枪站在哨位上纹丝不动。在万道霞光的映照和烘托下，是那样的高大伟岸，焕发出军人特有的英勇无畏的精神。具备这种精神的人民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霞光来自辽阔的祖国大地和十亿人民，给我们输送着无穷的力量和温暖。一人辛苦赢得万家欢乐，我自豪。沐浴在万道霞光之中，我陶醉。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黄伟民，广元市作协会员，剑阁县作协会员。曾参加一九七九年对越自卫反击战，荣立三等战功。爱好文学，作品散见于报纸、杂志、广播电台和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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