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颜悦色是最高修养”和“不要太聪明”
今天在整理一份题目叫《尽责》的培训课件时，忽然从课件的观点中联想到我们一直说的一句话，“人不要太聪明”。下午又从朋友圈里读到一篇文章，其观点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最高修养是和颜悦色”。把这两个看起来并不相干的话题串联起来，似乎又多了一层综合的理解。
基本上，人都是逐利的，这点毫无疑问。儒家所谓要“爱”和“仁”，佛家所谓要“利乐群生”，都是给人们确立了一个目标，一个引导我们进步的方向。之所以要有这样的目标去引导世人，恰好说明人的天性是并不如此的，而是相反的。如果是天性的东西，还要引导干什么？没见有哪个老师教导我们说，早饭吃完是中饭，中饭吃完要吃夜饭。这种天性的东西，不需要引导。祖师大德们花了大心思要引导众生“利他”，说明人天性是利己的，是逐利的，这点当无疑问。
人的聪明，通常表现在趋利避害上。“太聪明”，则是趋利避害的力猛了，过头了。
譬如说，一个集体，有人希望做了事情被大家知道，求一份报偿----这种报偿可能体现为一个表扬，一份奖励，一个机会，这都是可以的。所谓“过了”，就是事无大小都希望得到大家的表扬，自视过于高于奉献，甚至贪天功为己功，这种所谓趋利避害，就容易出问题，就是“太聪明”。
“太聪明”不是一个好词，它基本类似于“小聪明”。与它相对的，我们称为“有智慧”。实际上智慧和聪明不是两个对立的词，而是人的脑力达到不同阶段的概括。但千百年来，人一说某个人“没有大智慧”，往往就暗示“只有小聪明”，或者反过来也成立，这样表述好像成了习惯。
小聪明之所以说“小”，因为其格局小。由于事事都要逐利，就会加大与周围人发生碰撞、摩擦的机会，就容易让人嫌弃。而且小聪明者，由于过于关注自己的利益，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比他人好使，往往忽视抬头看路，甚至低估他人的智商，往往会在他人已经看明白自己把戏的情况下，还自得自乐地演出，就容易遭人笑话。
说起来，小聪明最最对自己不利的，还在于过分追逐小利，常常错过了很多积福的机会。我们的传统文化、传统典籍里有很多很多这样的公案。帮助他人，为他人做点事，一定是带来福气的，而小聪明的人，因为太工于算计，把“利他”看作是吃亏，所以这种吃亏事情，一定不肯做，结果这样积福的机会都推给了别人。
福气这个东西很奇怪，它不是让你1+1=2那样地一目了然地看到，它往往不依赖聪明，而依赖心地。同样一件看上去是有利于他人的好事，如果你以聪明劲去故意谋求，其实也没有什么福报，但如果是一个纯粹出于天性去利乐群生的人，也一样地去做了，哎，这个人就有福报。什么道理呢？凡是以“生意心”去做，必然有谋求报偿的味道，我们知道，报偿本身就是通过消耗福报转化过来的，就像我们去饭馆吃饭，吃的东西是从你存积的财富转化来的，吃了10块钱的饭，财富只消耗了10块，享受了50块的美味，财富就消耗了50块。所以，只有那些的确出自天性去做的人，他积下了福报，也没有要去消耗它（没有求表扬，求奖励），所以积下的最大。
这基本上可以让人理解“不要太聪明”的道理了。当然，我们说“不要太聪明”这句话有个潜台词，就是“聪明且利己”。假如你又聪明、又利他，那当然是值得恭喜的大好事啦。我身边也有既绝顶聪明，又利乐群生的后生，那当然是非常殊胜的了。
这句话和“和颜悦色是最高的修养”这句话，我过去从来没有联想到一起过。今天也是脑筋一短路，就发出电火花了。我发现越是“不小聪明”的人，越是宅心仁厚，就越不容易着急慌忙，也就容易和颜悦色。同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越到不那么计较的阶段，就越容易从容不迫、和颜悦色。所以说到底，是否和颜悦色，与所图事物的内容，关系不大，但跟所图时抱的态度，极为有关，这个态度，就是所谓“小聪明”与所谓“大智慧”的区别。举个没有人会反驳的“所图”，大家都喜欢钱、“图钱”吧？有的人觉得自己很聪明，应该有很多钱，就容易着急慌忙，这样的人，或表现为凌厉，或表现为猥琐，或表现为事事不吃亏，总之不会和颜悦色，不会给人大气之感。反过来，如果一个心态平和，脑子里没有小聪明的人----如很多老店里的营生----他们也图钱，但图跟自己福报相对应的财富，他们不认为自己有超乎他人的聪明，故而不去追逐自己的福报匹配不起的财富，这类人就很容易和颜悦色地对人。
写到这里，忽然又联想到一个现象，读了很多人物传记，凡是有大功业的人，都很少看到有声色俱厉的纪录。以大家熟知的《三国》为例，刘备、孙权大家都知道和颜悦色的场合是很多的，即使是大家以为“厉害”的曹操，更多的时候，他也是非常率性，非常好玩的一个人。----曹操一直是我非常推崇的率性的人，也很可爱。这点已经在我的博客和公众号里写过不少了。有大才情，有大智慧，不依赖小聪明，一定不是声色俱厉的，而是大部分情况是和颜悦色的。----这并不是说这些人在任何场合任何时间都是和颜悦色，你要是这么苛求，那就是抬杠了，你说上阵打仗还不得咬牙切齿，和颜悦色个鬼啊。
总之，所求不要太急切，所持不要太高，不要太靠小聪明，人就容易和颜悦色，也就是所谓有顶级教养。
这个道理，我们也懂，而反观自己，解剖自己看看，自己做得非常不够。但是我相信，古云“人生难得”，其含义就在于，人在听到了道理、明白了道理后，有机会去追随，去进步，这是人区别于畜生道的根本标志。既然朝闻了道，而到夕还没死，那我们就把它当作一个一辈子的追求，现在还做得很差，没关系，从眼下哪怕是零做起，每天进步一分，就有一分的收获，人生也有一分的意义，直到离开人生这个修行场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