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妮:男人何以如此沉默?

身在爱中 陈美 - 当TAKURO遇见陈美 灵魂浪潮

Karen Danielsen Horney
魏韶华|绘
沉默的男人
文/卡伦·霍妮

图:席勒

对于女人来说,不管是谁,心情不好的时候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将心情全盘托出的人。

可是,男人呢?恐怕愿意将自己软弱的情感向身边亲近的人倾诉的一定是少之又少。

昨天,结婚六个月的赖尔和妻子维拉大吵了一架。赖尔在公司聚餐时,与另外一位心情烦闷的女同事喝得醉醺醺的。事后,两个人又顺道一起搭出租车回家。在出租车里,赖尔接了妻子的电话,就在这时,坐在一旁喝醉酒的女同事却大声地胡言乱语起来:“嗨,你要对赖尔好一点!要是不好好对他,我可要把他抢走啦!”赖尔回到家,维拉还在哭,眼睛红红的。“你跟公司里的人都是怎么说的?从来不认识的女人为什么会那么说我?你跟那个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赖尔虽说有点醉,但还是清醒的,他觉得对妻子这样的质问根本没有解释的必要,支支吾吾地说:“就是个女同事,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就是喝醉了撒酒疯。别说了,我很累了。”第二天,赖尔醒后,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情况,自认为事情到此就算结束了。然而,赖尔下班回家后,却惊讶地看到妻子的表弟正不悦地坐在家中,这时,赖尔才意识到一切才刚刚开始,而且表弟和赖尔打招呼的口气都很不寻常,家里的气氛瞬间冷到了冰点,之后的对话都围绕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表弟终于走了之后,维拉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个人就算是喝醉了胡说,但肯定还是男人提供了机会。”结果,赖尔和妻子再次大吵起来。赖尔愤愤地摔门而去,进了一家酒吧。一个人喝酒的赖尔甚感凄凉,叫来了朋友。朋友,当他们心灵软弱的时候,也无法成为彼此的知己。

要知道,男人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流露自己的感情,当然,他们对别人在他面前暴露感情,也会表现得很反感。如果想让男人从身边亲近的人那里获得安慰,至少也是遭遇父母亡故、失业或离婚这样重大事情的时候,但是即使这样,他们也不会和盘托出自己的伤心和痛苦。

对男人来说,那种絮絮叨叨的倾诉过程,不管是对说的一方,还是对听的一方,都是一种折磨。男人们往往会说:“肩膀上重重地拍上两下已经足够了。”换句话说,男人从来不想让自己看上去脆弱无助,所以,男人总是将自己锁在一个孤立,连他们自己都看不到的小房间里。

至少在感情方面,完全不存在一个可以让男人完整表达的地方。被关在玻璃立方体里的男人有一位作家曾对此做过一个绝妙的形容:对女人来说,社会存在着一个压制女性职场升迁的玻璃天花板;而对男人来说,他们则是把自己囚禁在一个玻璃立方体里。男人们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一切,以及通往四周的通道,但是,他们自始至终都固执地坐在自己的玻璃立方体里,不跟任何人交流。

很多时候,男人们即使再痛苦、再孤独,也要紧紧抓住自己内心中的那个男人形象。让男人将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们和能够自由表达情感的女性在一起。男人似乎天生就背着一个像蜗牛壳一般的玻璃立方体,然而,要想打开这个立方体的钥匙不在男人手里,而是在他的伴侣手里。只有当女人从外面把门打开的时候,男人才能暂时容许自己面对软弱的自我。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女人和男人吵架的时候,常常会感到郁闷不已的原因所在,正如故事中的维拉和赖尔一样,恰恰是因为环绕在男人身边的透明立方体所造成的压迫。当男人面对发火的女人,“这个立方体”会把正当的解释当成艰难的辩白,甚至还会对需要交流的女人发出这样的威吓:“你最好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正是由于这一点,也就很少有女人愿意提起大锤,将那个玻璃立方体砸碎,从而走向里面的男人。

事实上,男人的玻璃立方体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建造了,可以说,“这个立方体”陪伴着男人度过了他们人生的大部分时光,并且让男人变得越来越坚硬。虽说在某种程度上,它是禁锢男人的牢笼,但是另一方面,它也是保护男人的盔甲

换句话说,对于女人而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个玻璃立方体视为男人的一部分,把曾经被藏起来,但其实就在身边的钥匙取出来,打开立方体的门,让里面的男人透透气,不至于窒息。

一方面疏远他人,另一方面又渴望得到他们的爱。正是这种完全不能解决的冲突控制着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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