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喆:新年忆“旧年”

 新年忆“旧年”

     文 / 路喆

 (“白河观潮”公众号特邀作者)

儿子五六岁的时候,那些年,我所在的县城还没有实行“禁放烟花爆竹”,腊八过后,每每早上起床时总要喃喃地背诵一首诗:“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是北宋文学家王安石的《元日》,字面意思描绘的是当时过年的情形。

基本和现在一样,也是喝酒、放鞭炮,寄托美好心愿,一片喜庆昂扬的气氛。只是“屠苏”酒变成了现代的酒,“新桃换旧符”变成了贴春联。

孩子的天真无邪体会不到世事的沧桑和岁月的无情,过年之于孩子,应该是最美好的事情了。但过年对于我的最初的记忆,却是一次刻骨的挨打的经历。

具体的年头已经记不住了,大致应该是上世纪70年代的初期,集体主义的大锅饭发展到极致,大家在充分享受社会主义优越性的同时,过的是一种人懒地荒、物资匮乏的生活,乡里孩子温饱尚且紧张,平时的零食自然无从谈起。

每到过年,总会有外地的山里人下山来卖一种“三打力高糖”,后来知道实际应该是“山楂梨膏糖”,估计是用山楂熬制而成的。   一个人担一副担子,两头是用荆条编制的框子,框子里盛的什么不得而知,担子一头的框子上横着一块脏兮兮的木板,上面铺着一滩二三指厚的米黄色的面团一样的东西,这就是那个“糖”了。

卖的很贱,一二分钱就可得一小块。从大块上分割的时候,左手捏着一个扁平的铁质刀具,根据客人出钱多少,在整块糖上量好尺寸位置,刀刃紧贴这个位置,右手举起一个小铁锤,“当当当”轻轻敲打“三”下,就“打”下来一小块糖来。爱好扎堆的孩子们迅速围拢上来,但大多只是看看,买者甚寡。

此时,好事的我却伸手捏了一小块碎渣填进嘴里,甜丝丝的,着实好吃。可恶的是卖糖的当时并无不良反应,而是悄悄地尾随我到了我家!可以想见的是久事教育、并做了校长的父亲对于此的尴尬和恼怒,在给了卖糖人足够的钱和道歉之后,我的厄运便降临了。

当时我躲进了土坯院墙外面的厕所里,但很快就被母亲找到拽回来,亲手送到父亲面前,一向爱我、疼我、呵护我的母亲此时却显露出公事公办、大义灭亲的态度,把我摁在怀里,屁股扒出来,一任父亲的巴掌无情地在上面啪啪作响......

从此,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再不敢接近,更无意得到,而且现在要求我的孩子也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

那时候物质虽然奇缺,但同龄的小孩子却很多很多,大小也不会超过“一巴掌(5岁)”。每家每户燃放的鞭炮也都是不长的一小挂,捡炮的孩子却成群结队。

大家除夕之夜满庄游荡,直至深夜,好像刚刚被大人撵回来睡下,不久就又响起了“爆竹声”,于是大家不约而同爬起来三下五去二穿上衣服跑出去,来来回回奔走于各个有炮响的“千门万户”。

早餐是难得的有“腥荤”的饺子。虽然馅里以萝卜为主、间以些许的肉和动物油,但吃起来依然香喷喷的。

放下碗就又跑出去,大家相聚在房前屋后,比比谁拾的鞭炮多,试试谁捡的鞭炮更响亮。天气比现在冷多了,沿庄寨河上结着厚厚的冰,孩子们在上面滑冰、打陀螺、推铁箍、燃放拾来的鞭炮,忙的不亦乐乎。

大人们也揣着手踱出来,来到仓房门口,把生产队原来政治宣传所用的锣鼓家什拿出来,敲敲打打,铿锵一番。

乡里乡亲相互拜年,嘘寒问暖,热热闹闹的;或是在打麦场里点起一堆火,潮湿的麦草顿时燃起阵阵浓烟,但每个人的脸上却分明写着幸福和对新年的美好祝愿。

间或就有一队打狮子的,銮铃叮当,双狮互斗,欢声笑语,掌声阵阵。谁家来了客人,早早地生火做饭,炊烟袅袅,香气四溢,村庄里便弥漫着浓浓的过年的味道。

此后的几天里,不断会有玩猴的、吹糖人的、唱布偶戏的等走家串户,用自己的精湛手艺换取一些黑白不一、或咸或淡的馒头或包子。

初五过后,直到正月十五前后,临近的村庄里就会有一两台大戏,豫剧的、曲剧的、宛梆的各色剧种的地方戏,孩子们往来穿梭,不厌其烦。戏台上唱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记得花花绿绿、旌旗招展、来来往往、唱腔高亢,戏场周围多是卖“花喜薹”的、卖胡辣汤的,卖口哨的......

“花喜薹儿”是用糖稀把糯米的爆米花粘合而成的一种鸡蛋大小的圆球形状的小吃食品,“花”系米花,“喜”应该指糖稀,“薹”也未必是这个字,我总认为应该是个“蛋”儿字才对,地方方言,不好界定,听懂了就行。这种民间零食每十个用针线穿成一串,1分钱就可以买一串,总是等到小孩子们闹得不堪的时候,大人们才舍得买一串。台上台下,嘈杂一片,热闹非凡,喜庆的气氛一涌而出。

后来到了志学之年,这种过年的感觉也一去不复返了。好动的我总是会在学校不时闹出点动静,再加上学习成绩一直平平,每到过年,父亲就会在饭桌上给我上“政治课”,历数我一年来的“斑斑劣迹”,因此,那些年过得实在是寡淡和索然。

再后来,升学、毕业、上班、结婚、生子......生活的压力和工作的忙碌,把残存的过年的美好感觉一一消耗殆尽,那种无拘无束除了玩就是吃的“年”味再也找不到了。

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化,农村劳动力逐渐向城市转移,如今,就连老家的村庄里过年也是人员稀少、冷冷清清,那种浓浓的年味随着经济的发展,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国家现在提倡“美丽农村”建设,我想,应该在提高物质生活水平的同时,关注一下文化生活的建设吧。

( 图片为网络图片,如有侵权,联系删除 )      

作者简介路喆,男,汉族,中共党员,1971年生,河南省新野县施庵镇白岗村路庄组人。1991年毕业于南阳三师,中央党校本科学历,先后在唐河县桐河乡政府、唐河团县委、唐河县城关镇政府、唐河县滨河街道办事处工作,现供职于唐河县产业集聚区管委会。喜文字、爱旅游、常伴美酒,偶有诗文见著报刊网络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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