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胥淋译作品丨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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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对雪有种莫名的执着和喜爱。只要入冬,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趴在窗边上看是否下雪了。如果没有,便会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缩回床上,就像一只遭遇大旱挂在藤上的黄瓜,整日没有生气。晚上入睡前,心里求上天快点下雪的祷告愈发虔诚有力。如果一早醒来,迎来银装素裹的世界,就会高兴得连鞋带都没系上,就冲出家门,欢腾地在白色的战场上打响一场战争。横冲直撞地用板凳滑雪,打雪仗,堆雪人……即使耳朵冻得通红,鼻涕流下来结成了小冰棱,我们也丝毫不觉得冷,我们在雪域里开疆辟土,快乐驰骋,纵情演绎一部部神话。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雪却越来越敬畏。每当雪花纷纷落下来,隔着玻璃,我都能体会到冰凉的味道。它不仅落在大地、落在屋顶,更落在我的心底。心底仿佛藏着一口井,我的心脏如同一只水桶,一下子撞破水面,在凉意和黑暗中不断下沉,带着忧郁和苦腥和漫天袭来的悲伤。
奶奶就是在一个雪天的傍晚静静离世的。她去世前,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生活不能自理。她身子蜷缩在床中间,用被子把头笼住,只留鼻子在外,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心怀忐忑与不安。我走到床前,轻声喊“奶奶”。她就用手掀开被子一角,探探头,看看,才把被子拉下,回答说“你们来了啊!”我笑着说“是啊,我来看您了,我是谁,你认得到不?”“你是小颖啊,我啷么会认不到哟!”说完,奶奶便哈哈笑起来。到后来,奶奶话逐渐减少,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少,但是,只要别人问她是否认识,她总会说是我。我们明白,奶奶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有种莫名的恐慌,意识到自己正在目睹奶奶一点点远去,却无力挽留。
那是一个大雪天,气温极低。常常听年长的人说,老人怕三九。因此,我特别担心奶奶是否能挺过这个寒冷的冬天。所以一下班,我便早早地在公交车站等车,想急着回家看奶奶。我的老家在庙坝岩峰村,以前每次回家奶奶总会颤颤巍巍地站在家门口的椿树下,笑眯眯地等着我。此时,站在公交车站下,看着雪纷纷扬扬地飘下来,我的心静了起来,仿佛置身于旷野的游子,正在找寻回乡的路。正在这时,弟弟打来电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当下心中便莫名地一紧,我屏息了一分钟后,按下接听键,“奶奶走了”弟弟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车站,显得十分刺耳,刹那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心仿佛就空洞了一部分,隐隐作痛,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对于奶奶的离世本是意料中的事,但听到噩耗时,还是措手不及。
当我赶到的时候,白色的幔帐随着风雪在空中飘荡,唢呐、鞭炮声中,奶奶静静地躺在黑色的棺木中,仿佛是昏黄灯光投下的沉默的剪影。乌黑油亮的棺木如一艘巨舰,将我们隔离并驶向另一个世界。我远远看着,不敢靠近。听母亲说,奶奶离世时,身体很轻,没有什么重量,像薄薄的一层纸。我心里筑起的铜墙铁壁瞬间轰然倒塌,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我知道,那个在椿树下扬着笑脸等我的老太,那个牵着我的手呼唤我“妹娃子”的老太再也不会醒来。
我的哭声像泄洪口,停止的哭声,抽泣声又开始从四面八方传来。父亲也六十多岁了,他常常说,父母在世自己就还未成年。此时,他耷拉着脑袋,独自站在墙角,眼睛红红的,透着茫然。是的,这个男人正沉浸在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走不出来。我的女儿也在哭,她一边围着棺木转,一边用手往火盆中放着纸钱。所有的哭声汇成洪流,在寒冷的冬夜,传到很远。
奶奶没有听到,她躺在棺木中没有动。我突然觉得这个冬天,分外冷。看着漫天飘散的雪花,徒生厌恶。山河素裹,雪花如同飞舞的灵幡,刺拉拉地刮得人心口疼。
一个人的离开把更多的冷带给了亲人,把亲人们的心冻僵。一个人在年少的时候,不会理解死亡这件事情。当走在前面的亲人不经意在减少,他们走着走着就迈入了黑暗,有种无形的屏障将我们隔开。我们除了接受日趋渐近的悲伤和恐慌,更多的是无能无力。
奶奶离开了,黝黑的棺木沉重地压在我的胸口,成为心中一道永恒的阴影。今天,窗外又在下雪,寂静无边,仿佛谁孤寂的心灵。寒风把万物朝黑暗里卷送,莫名的寒凉袭来,是有人静静地离开了么?被风卷起的沙砬重重地砸在大地上,不知奶奶是否能听见。在黑暗泥土中的她,会冷么,会害怕么,会不会哭着叫妈妈?
雪一直下,我来到窗边站立,狗吠声,夜行车声,扩大了夜晚的空旷。在我们的回忆里,那些消失的,不会再到来。雪夜,有人刚刚出生,有人已去往天国。我们空荡荡的对面,始终坐着一个蓄满泪水的词。
作者简介:胥淋译,笔名凝一,80后。爱好写作,重庆市城口县作协会员,重庆市流行音乐会员。散文及诗歌在西散原创初语阅读平台及《野风》等媒体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