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娘列传》Ⅱ

谨以此长文唤醒恶娘们回归

(二)

跟着我妈以后,她发现我头上有虱子,因为老家一年洗一次澡。她就找理发店把我头发剃的超级短,跟男孩一样,为了帮我找虱子。

后来头发长长了,我妈给我梳头发梳不通,就使劲儿往下拽。我喊疼,她气呼呼地说:“谁让你头发绣住!”

我很早就自己扎头发,只会扎最简单的马尾辫。第一次梳俩小辫,是个来找我妈玩的阿姨帮我梳的,绣到的地方,她就加点水从下往上慢慢梳,梳的时间很长,很温柔很舒服,我第一次感到梳头可以不疼。

爸妈在城里租的门面房,一楼和室外放货,二楼住人。住人的大房间有一张床,一个烂的露木头的沙发,一个茶几,有一个大纸箱装衣服,还有一个电视。所有东西永远都乱放,用什么都要找半天。地上、桌子上、沙发背上,一年四季不擦不扫,灰很明显的厚厚一层。

我们家还很臭,做饭的大房间,有个H型水池,爸爸把水池下层用砖垒了两层,上层倒洗涮用水。因为这个房子没厕所,晚上都用一个桶上厕所,白天再倒在下水池垒砖的那层。

我问,爸妈为什么把我丢在老家。亲戚们都说:在外面做生意只能带一个孩子,因为没钱,多一个孩子吃饭得花钱,我妈一个人也带不了两个孩子。我想:我以后一定得特别有钱,否则自己孩子就没办法带在身边,我受过的苦,不能让TA受。

妈妈的解释,眼里带着恨:“他们家重男轻女,为了维持家里地位,只能带男孩。”那好吧,爸妈,你只要哄哄我,我就原谅你了。

可是他们不哄!我从小一直是个累赘般多余的存在,永远害怕给人带来负担和麻烦,害怕所有人都不要我。

弟弟从没挨过打。

听说,弟弟一岁多的时候,爸爸给他买了儿童自行车。他很调皮,自行车砸到胳膊,脱臼了。爸妈连夜乘车把他带到省会看病住院,胳膊后来没一点儿影响。

我和弟弟玩沙子,弟弟不小心被沙子迷到眼睛,不知道是因为他自己还是我,弟弟哭了。我很紧张,正想怎么跟大人解释,我爸二话不说,顺手拿一个很大的斧子,抡到我屁股上,把我抡倒趴在地上跟弟弟一起哭,连辩解的权利和余地都没有。

2岁以前,我跟爷爷学把碗放到水池边吃饭,饭洒了,我爸拿筷子使劲儿敲在我头上,起了一绺儿小鼓包。我妈在旁边看的满眼泪,护我进屋,我爸直接端一碗热饺子水儿泼她身上。

我头上有块儿疤,成年人掌心那么大,不长头发。有一天我妈发现我头上有一小片儿,透明小脓包疙瘩,要我爸带我去看,我爸不管。几天后脓包扩散了,她求我叔带我去附近贴膏药。那膏药根本不治病,越贴越大,贴了几个月后,结痂蜕皮,那块儿疤再不长头发了。

我妈要求我记住,一遍遍重复,不能相信男人。她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性格很刚强。不听她话就打,有任何不合她意就打,她心情不好也打我,打到我屈服为止,而我就是宁死不屈。

每次我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打!打到什么程度?打到她累的大喘气、浑身没力气,每次大概一个小时。每一次,她都会把我从站立打倒在地,她真的是往死里打,全身上下打过来遍。每一次都打的我浑身发抖,小便失禁,尿裤子。

我能明显感受到周围人、在我面前说话的人的声音,仿佛越来越远,自己已经目光呆滞、涣散。我妈还用针扎过我,让弟弟在旁边看。从8岁小学二年级到11岁小学五年级,四年,基本每一顿都是这种程度的打。

从见到她起,她20多年间经常给我讲,我姑、婶儿、奶奶对她的不公平待遇,都是因为她生了我。

我内心极度自责、愧疚。由于生了我,成了她备受歧视的起点,是她受侮辱的起源。我从不躲闪,是为了偿还对她的愧疚、自责。

我每天都活在生不如死中,早就看破红尘,我从来没有幼稚过一天。每天都不想活下去,让我撑下去的唯一理由是:答应三奶奶的事情还没有做到,我想和她在一起。

听说我出生的时候,我妈难产,从前一天晚上生到第二天早晨,生出来发现尾椎有一小块儿凹陷,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是平的,好多人都说要把我扔了。

爷爷救我一命,他说:“养养看,能活就让她活,不活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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