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安兴的水饮子
故乡安兴的水饮子
安兴的水窨子
水窨子是天公造就的天然渡槽，黄天厚土聚起雨露甘霖沉降成石罅水，化作“圣水泉”，这自然沉降深层过滤的甘冽泉水，世代歌吟在寂静空廖的山间，为一方土地上生活的先民提供优质的生活用水，成为百里方圆极为珍罕的"子当古渡"。
在正宁县永和镇安兴村西岭脚下的崖壁上，有一股拇指般粗的石罅流水，宛若一天然水喉在静寂中扬出一练水瀑，激溅的水花和着琤琤水鸣从尺许外的青苔石壁上绽开，沿壁石蜿蜒汇入谷底 的溪流，在并不宽阔的谷地间同青杨林营造出一片平坦的幽凉空间，村民们称这股自石罅间喷薄而出的泉水叫水饮子，笔者却意为这里应是明清时代坊间流传的古真宁（今正宁县）八景之一的“支当古渡”。
正宁人称出水口为渡槽，读渡作“邓”（音），而安兴村自古就有“安兴村，缺水村”的传唱，长期生活在黄土塬上的人们历来对水情有独钟，人至中年乡间百姓或许都能忆起那个时代孩子们的游戏生活，安兴村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孩子们大都玩过建渡槽的游戏——在雨季的水沟或小溪流用泥巴筑堤玩水堵水。雨水积流成溪，孩子们用泥巴拦起了小坝，小手把“坝壁”涂抹地溜滑，在坝壁上用手指或木棍穿通小孔，小孔处压接树叶瓦片称之为渡槽，水流沿叶片流出，扬起小小的水柱，玩一会等水聚多了上瞬间“挖开”“拦坝”，决提的流水冲跨了“下游”伙伴的渡槽,一时激争，甚至打起了泥水仗……
水饮子是天公筑就的天然渡槽，黄天厚土聚起雨露甘霖形成沉降水流成石罅水，化做“圣水泉”，这经自然沉降深层过滤的甘冽泉水，世代歌吟在寂静空廖的山间，为这方土地上生活的先民提供优质的生活用水，成为百里方圆极为珍罕的“子当古渡（天然渡槽）。
清代邑人巩我艧曾以 “圣水泉”为名提诗写道：“幽壑深无际，澄泓得此泉。牧人多往返，游客少留连。龙去云含雨，鸟归树破烟。断壁空岁月，沉玉不知年。”对其环境的描述写实而真切。黄土残塬历经千百万年雨水的冲刷沟壑深陷，水饮子流泻的崖壁与安兴村中心坳地海拔落差达数百米，深幽之地，宛若指粗的水柱从齐人高的崖壁石罅间泻出，落溅于石阶上再散开，淙淙不息，叮咚流年，一年又一年，把纯净的流水撒落在寂寥幽远的黄土沟壑，一些村落日渐遥远，牧人却始终往返流连于身边。
笔者只所以疑此泉为“支当古渡”，不仅是因为这是一处天然的渡槽，是周边川塬难见的较大股石罅水，更因为这里毗临支当河，支当河河谷又极小，今古都难有行船的条件，“支当古渡为支当河上的一处渡口”之今解有一定望文生意之感，而水饮子飞流直下，落地入溪，向南数百米即融入支当河，自古就是一处难得的自然景观。
发源于子午岭绿色林莽的支当河，历来是条小河沟，经关家川、刘家川、文家川一路至安兴村南之花园村口，又纳裹入水饮子的清澈溪流，继续一路逶迤西行，入旬邑河，再汇入泾河，水饮子以支当河得名被称为支当古渡（渡槽），虽尚有牵强，却并不怪涎，在黄土沟壑遍布的陇东高原，一柱石罅水经年不息的清澈倾泻，弹动幽壑琴韵，喷赋岭南诗意，自会感动旧邑人墨客，为之唱奇并载入方志，与县境内另七处景观被并称为“正宁八景”，在饮居唯艰的旧农耕时代，一切都顺理成章。
西出关中，北衔宁甘的古豳大地，沟壑拥携的支当河畔，今人已无法考据这里演绎过怎样的沧海桑田，但邻近地名却告诉人们，这里不仅曾狼烟四起，也曾是碧树芳草叠韵的世外桃源，支当河旬邑称之为支塘川，正宁县志载有“大人指挡以河为界而得名”的史记，说明此河曾为战界，而花园村据传曾为某朝王爷的花园，河南塬头的看花宫即为王爷赏花的行宫，水饮子东南数里之外的八王庄，史考为十六国时姚苌叛前秦建八王城之地，这水饮子所流经的沟谷，即是安兴先民南行的通川便道，是安兴先民跨甘入陕的咽喉所在。
沿水饮子脚下下的溪谷，南越支当河可至旬邑（古三水）湫波头、太村等地， 更远则东抵铜川，西至彬县，南下关中腹地。站在水饮子向北不远的开阔处，就可遥望安兴村的老堡子城、巩家城、程家城……在依山穴居的窑洞生活时代，水饮子周边的梨园沟、青杨山、官头峁、王槽、西刘山等塬峁山梁，莫不遍布一层层俗称架板庄子的窑洞，尤其是临泉的青杨山和官头峁，层层梯田种满了麦谷菜蔬，田畔上长满了桃杏李枣，耕作的农人常年依泉而居，收割打碾，放牧牛羊，水饮子就是最好的饮水泉。
水饮子泉水清冽，四季长流，春天山花遍野，涧坡畔桃杏如烟，清澈的溪流孕育着身边的青苔，孕育着小溪流游走的蝌蚪，滋润着刚刚萌芽的绿杨翠柳，唱活了一个季节；夏天暑热似火，松鼠在泉边嬉戏，山雀在泉边唱歌，梯田里收麦的农人渴了自然会跑向泉边，以清冽凉爽的泉水润喉，除却胸腔内燃烧着的燥热；秋田里荞熟谷黄，黄豆的黄叶，兔梨树的红叶，一片片一团团彩塑了西岭和青杨山，水窨子或看不见，依然深陷于峭壁间，只是始终如一的静静地流淌，默默地拣拾飘零的黄叶，送别浴霞晚归的牛羊；即使冰天雪地的寒冬天，依然铮铮不息，谷寂泉愈翠，哗哗的泉水升腾薄烟般的雾气，一如继往的奔流，泉水流过的地方有冰，有融雪的润泽，还有一从从如稚子绽颜的野冬花，那是生命的骄人宣言。
水饮子水纯，水清，水甜，虽然因时代的变迁，农人告别穴居远离周边山头而深陷寂寥，因文革时代毁林炼钢开荒造田而空虚，但因水而狂的青杨，退耕还林的新绿，南沟口采石积垒的栈道，都没有让水窨子被淡忘，被落陌，花园组的村民，至今仍有人绕远汲取泉水为饮，周边村庄的老人，至今还有人相信水饮子的泉水可以疗病，有人大病在床，会吩咐子女去汲取一罐水饮子的泉水回来，轻啜浅饮，以找回心头的清凉。
2002年前后，笔者曾有心开发水饮子为矿泉水或桶装水，并提取样本前往西安权威机构检测，除菌落指数未达标（可视为运输污染）外，所有项均为优良，后因经费不足交通不便等因素而放弃，却也成一世抱憾。
2017年后季，甜永高速开建，建涵修洞，挖山搭桥，青杨山的一半被削填，水饮子两面的地质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段跨越秦直古道的通衢大道即将贯通，一些历史的珠玉落盘诗意烟逝云远，这片曾如诗如小的狭小空间重归于寂寥。
追梦，游走四方，
在故乡
让我们一起走在路上
金星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