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天地 | 易格滋:天紫小镇闻鸟鸣


天紫小镇闻鸟鸣
易格滋
SPRING
我是踩着春天的尾巴来到天紫小镇的。汽车沿宽阔的北京路延长线行至肖港镇北,从右边立着“黑石岩”路牌的岔路口拐进蜿蜒的双两车道柏油路,坡地上不甘寂寞的槐花,一串串儿从叶丛里探出来,借着令人微醺的南风,一个劲儿伸向路面,试图与路过的人、车亲近,每次快要够着人或车时恰有风的反作用力,把它们推回原处。蜜蜂和白蝴蝶紫蝴蝶们,扇着翅翼在风中围着槐花上下翻飞。

车子左拐右拐几道弯儿,见路边一块牌子,书“天紫小镇”四字,字底的箭头指向湖边。眼前一片宽阔的缓坡上,错落着高低不一,大小不一,形状不一的一幢幢青瓦灰墙徽派建筑群落,古色古香的院落之间,隔着水,隔着山。水是真水,一汪汪在太阳下像个白晃晃的大簸箕,“簸箕”与“簸箕”由一条条曲曲弯弯的溪水连着,溪上架拱桥,水从桥下穿过,噗地一声漫上一块平展的褐色石块,一层水薄薄地漫过石块,跌落到稍低的另一石块上,再落入不足半丈宽的溪水,哗啦啦溅起串串水花。溪水和“簸箕”互相串连,最后通向昔日的“八汊洼”如今的天紫湖。山是假山,是从福建那边运来的石头堆成,“做”山的手艺虽称得上巧夺天工,但还是少了朴拙,多了机巧,显不出山的“大”,倒是假得像真的。

30年前,我常常在盛夏的午后骑一辆红色摩托车,头顶火辣辣的烈日,两耳灌满叽叽的蝉声,脸颊和身子在灼热的风里闪腾,一路飞奔到这里来游泳。行近距此处一二里路时,便见长长的一溜矮山,长着绿得发黑的树丛,由马尾松、栎树、红松、朴树、以及杂生在林子里的各类藤蔓,构成一道“青纱帐”,“帐”背后,一片碧水波光潋滟,向我敞开着怀抱。我以“青纱帐”作更衣的隐体,火速褪去外衣,急不可耐地从堤坝上往湖水冲去,坡上戴草帽浇芝麻地的老汉,皱巴巴的脸淌着油汗,豁着缺牙的嘴说,这片水叫八汊洼,是由八条从北、东两个方向山里流过来的河汊汇集而成,中间水底深得很,听说水底有龙。他爷爷总是告诫他:三月三,九月九,无事不去水边走。为何不去水边走呢?是怕龙王爷兴风作浪,差蟹兵虾将把他捉进水里去吧?

可是眼前,这一片建在山水间的徽派屋院,让我恍然如梦,仿佛自己是在乌镇或周庄墙壁斑驳的水巷流连。我曾在深秋的黄昏,越过茅盾先生手书“乌镇”的过街牌坊,进入乌镇西栅,徜徉于谜一样依水而筑的街巷,两排青砖黑瓦房子夹成宽不足三米的街巷,两边河道划着乌蓬船,此情此景让我感叹岁月悠长,烟火绵绵。我想把汉语里所有赞美的词句都用来描述它,恐怕也不为过,难怪从这里走出了茅盾和他的同乡鲁迅这样的文学巨匠。

我揉揉眼睛,告诉自己,这不是乌镇,这是天紫小镇,隔着一千多公里呢。沿着拱桥曲廊向纵深走去,忽见一堵马头墙的院落横在面前,正想也许此路不通准备折回呢,却被探出院子的一藤紫花勾了魂魄,这种生长在田野里的花,开在初夏的太阳下,总是让人勾起一些关于稼穑、关于童年、关于往事的记忆,我忍不住驻足踮起脚尖儿,目光向院子内探寻,却见院墙脚下拐出一条石径,可以通往另一座屋院,心底不由涌出“曲径通幽处”的古诗。

“镇长”李军很好客,他说这儿是“中华孝文化高峰论坛”永久会场,不久的将来是山水花园的国际康养胜地。
正午的小镇寂静安祥,槐花艳艳探过院子墙头,一只阳雀在马尾松上弹跳着舞姿,道:“丁点儿丁点儿”,另一只回应:“丁不点儿,知!”几只麻雀儿从屋檐下跳上槐枝凑热闹,“姐姐,姐姐”地叫,湖那边那片30年前的就有的树林里,斑鸠们一直就没消停过,“咕咕咕,咕咕咕”,声如潮汐。这边鸟儿们在院子里欢闹够了,扑楞楞地飞向隔壁,去骚扰人家的午间清梦。

此文已发2021年5月18日《孝感日报》天仙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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