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潇湘夜雨

潇湘夜雨

早晨起床后，还在下雨。

湖南的春雨，总是在夜间悄悄到来的。雷声还没有到来之前，夜雨就早早地来了，无声无息，飘飘洒洒，把大地铺成一片青翠，让树梢绽出新芽。难怪我的祖先用“潇湘夜雨”这个词语，诗情画意地展示春天的魅力。

记得下放的时候，在洞庭湖区的农场，每个月拿16元知青的工资，总是盼着白天下雨，因为下雨可以休息，而工资照样不会少。而这个季节总是夜间下雨，白天放晴，夜里却没完没了地下个不停。那个时代，那个年龄，感觉不到春天的气息，更不知道潇湘夜雨是一种什么样的韵味。

现在的心境全然不同，披衣来到窗前看雨，居然会把夜雨当做诗篇来听读。听听窗外雨打树叶的声音，连绵不断的雨，可曾是几十年前从洞庭湖边飘过来的？回味洞庭湖边的岁月，那时节苦点，倒是很单纯的。单纯就是美。潇湘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或许会让你不喘气，整个晚上缠绵不绝。

有春雨，必然有春燕。

燕子是童年的伙伴。我自小就感觉到，燕子是春天的使者。春雨到来之前，燕子就早早地到了。他们从什么地方而来，我们是不可能知道的。姑姑说，燕子是从大山里面飞来的。我们那里离大山十分遥远，大山是遥远的憧憬，是虚无缥缈的天堂。但燕子衔来的燕泥确实是实实在在的，那么小小的一点又一点，居然在房梁上垒起了一个小窝。这精致的小窝，就是燕子们的新家。等到春雨到来的时候，小小的雏燕就在它们新家的门口，露出小小的头，开始了轻声的欢叫。燕子妈妈辛勤地飞来飞去，把家家院落的空气搅得很有生气。春天于是就在燕子的翅膀下悄悄地来到了。

燕子的回来是无声无息的。悄悄地，不知道哪一天，也是早晨起来，潇湘夜雨之后，房梁上有了喃喃的燕语。那声音轻轻的，生怕惊动了主人。再后来，燕泥垒起了燕窝萌动了新的生命，轻轻的燕语变得高亢了一些，把主人家搅动了，也把春天搅动了。

雨，随着燕子的到来，愈加密集了。彻夜雨声盖过燕语，要显出它的雄壮。雨声带动雷声，拉响了春天的协奏曲。

久居闹市，早就看不到燕子了。因此十分怀念潇湘夜雨中的燕子，他们却只能在我的记忆中。

好在蒙蒙细雨，很有一番诗意，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遥想当年的燕子，感觉也好。

昨天惊蛰，夜空里电闪雷鸣，那种雄壮，更是使人兴奋。

窗外的树梢已经蹦出上了片片新绿，那是连续几夜细雨浇注出来的。远处的花园里，桃花和玉兰在铺陈着他们的秀丽。绿芽尖尖儿和花瓣朵朵上，流淌着夜雨过后的水滴。

每年的春天，我都要写一段文字，记录春的气息。写夜雨，淅淅沥沥；写燕子，燕泥点点。报道春的信息，不只是夜雨和花朵，还有更早的。春节刚过，我所栖身的这个大院，已经闻听到了布谷的欢叫，动听的歌唱，此起彼伏，豪情般地在雨雾中飘扬。

春天，随着潇湘夜雨到来，就是豪情的到来，使人有了一种振奋的感觉。毕竟我们又赢得了一圈年轮，往后的日子一定会照样精彩灿烂，如同春花绚丽，如同柳丝清新、如同燕语亲切，如同布谷声欢畅。

春天是希望的开始。春天萌动着生命的乐章。

潇湘夜雨浇灌着春天，我们就会充满着青春活力。

作者张效雄，湖南湘阴人，湘潭大学毕业，记者出身的作家，湖南日报社高级编辑、集团原副总经理，代表作：长篇小说《风起》，散文集《寻觅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