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7】“我的父亲母亲”全国散文、诗歌有奖征文大赛孙立梅作品
鸡 肱
孙立梅(内蒙古)
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对我的那次出行那么关切。
早上还在睡梦中,电话就响了两遍。接起来是母亲急急的声音:“出门已经走了吗?“去几天呢?”“就不能不去,要不,过完节再去吧!”
此前和父母说起要出一趟门,也就是很平常的一次旅行,只不过时间赶在了端午节期间。平时也常四处走走,父母多只是嘱咐几句冷暖,这次却一劝再劝,尤其是母亲一再说端午节不适合出门。自己对年节不像老一辈那么不在意,再说端午节也不算什么重要节日,春节还不是照样有人出行!临出父母家门时,母亲看劝不住,忽然站起身从脖上摘下一条项链一样的东西:“非要走,那就戴上这鸡肱!”
走出门,心软了下来,为什么要这么拧巴呢,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要紧!遂退票改签。
我不知道母亲的紧张来自哪里。问了身边朋友,说是端午节这个月份好像是毒月,而端午节是九毒之首,总之是有所忌讳。不知道这说法有没有依据,母亲是文化人居然也信这个。我想也许是母亲年岁大了,八十多岁的老人担心越发多了,也许还因为是母亲。
人的担心与年龄和身份都有关系。
人在年轻时都少有顾忌。就像许多年前的自己,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在长江三峡参加某次文化活动时曾突遇山洪,差点遭遇不幸,但居然在江水冲进船舱的危急时刻还淡然哼起小曲,心里还有点窃喜:一个生在北方少得见水的人,若最终与母亲河为眠也算是幸事。后来想那全是因为年轻,是了无牵挂而不担一点责任的想法,否则时隔几年之后,怎么就不那么淡定呢?当自己做了母亲,好像就一下子变成了天,发生什么事首先想到的是要给孩子遮风避雨。“非典”那年,本来作为新闻从业人员是要冲在前面的,但拿起采访本却犹豫了,记忆里那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所畏惧,这种畏惧不是害怕,是担心;不是担心自己,是担心幼小的孩子:才刚刚满一周岁,刚刚学会走路,刚刚吃一点儿辅食,除了父母还不认识更多人,一旦母亲倒下,幼儿将怎样面对未来。当时从电视上看到央视一位女记者多次无私无畏深入一线,从内心感到敬佩并惭愧。相比那位女记者的勇敢,我承认心存私念,也在想那个年轻女孩做了母亲后会不会也有所改变。常说无知者无畏,无所牵挂也会无畏,当心里有了放不下的牵念,就会多了顾忌与脆弱。有时觉得母亲真是一个奇怪的结合体,最勇敢又最懦弱,而且母亲的勇敢与懦弱可以在瞬间转换。看过一篇报道:在美国某个居民区,一个爬上阳台的孩子不小心一脚踩空从高楼坠落,那一瞬正好被走在小区的母亲抬头看到,她拼尽全力冲过去在最后瞬间接住了孩子,创造了不可思议的奇迹。后来测算这位四十几岁的柔弱母亲,当时奔跑的速度已达到了世界百米短跑的最新纪录。这超越生命极限的速度,文章称为“母爱的速度”。
现在当母亲非要把鸡肱给我戴上时,我明白了母亲的心。她满是担心又拴不住儿女的脚,有什么办法呢,能托付的只有那枚随身佩戴的鸡肱。那鸡肱,其实就是鸡翅膀上的一小块环形细骨或叫肱骨,纤细玲珑的样子。父母喜欢取自自然的东西,他们将它打磨干净,穿条红绳,像佩戴项链一样戴在胸前。因与除恶扬善的济公谐音,便感觉包含保佑的意思。
戴着母亲的红绳鸡肱,游了蓬莱,登了泰山,一路都顺意。在最险的泰山十八盘上居然还能轻松跳起来,丝毫不累。返回时和母亲说,都要感谢这鸡肱保佑呢!母亲像得到了验证,高兴地说,真是啊,真是啊!那就送你戴着吧!
母亲高兴得忘了,父亲去年已送了我一个。
【作者简介】孙立梅,出生于书香家庭。曾为教师、记者。内蒙古自治区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作家创作班学员。在《演讲与口才》《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草原》《阳光》等国家、省、市刊物发表作品多篇。出版有散文集《阳光的舞蹈》 散文摄影集《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