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年理解的东西，也许你并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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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网友给我留言：

老杨，能分析一下封建主义的本质特征么？封建主义私有制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根本区别在哪儿？ 还有一个怪胎，或者应该是附属物，官僚主义的本质特征？封建主义，官僚主义，资本主义的联系又是怎样的呢？

首先说，只要提到主义，就是意识形态。主义的意思就是只有一个意思，不能有别的意思。也就是说，到了主义这个层面，正确性是唯一的，其他的都是错误的或反动的。

封建主义这种意识形态赖以存在的社会形态便是封建社会。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法国历史学家马克·布洛赫在他的著作《封建社会》中说：

封建主义，主要指中世纪西欧的政治制度、法律制度。具体是指封主与封臣的关系，封主封臣各自享有的权利和义务以及土地的分封制度、等级分权制度，国王或是中央权力微弱，传统的法律习惯起决定性作用。 

这种说法大概和我们理解的不一样，这里有个重点，先提一下：等级分权制度。

1996年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对封建主义的定义是“一种社会制度，它的基础是地主占有土地，剥削农民。”

显然，这种解释非常片面，或者是没有解释。

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是因为，马克思主义五大社会形态划分（原始社会、奴隶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对我们的影响。马克思说的也是欧洲，而不是中国。现在，用这种五大社会形态的分法来看待中国历史基本被学术界否定了。学术界对中国是否存在封建主义社会，中国何时进入封建主义社会，如何看待中国封建社会与西欧封建社会的差别等问题一直存在分歧。

基本的看法是，西周还算封建社会，以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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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建社会的一个基本特征是中央的集权能力弱。

西周灭商之后，要对全国进行统一化的管理，但又管不过来，又不放心商朝使用的地方诸侯制度，就把领土分封给自己的亲戚和功臣来管理，这就是封。被封者在领土上建立属于自己的社会管理体系，或者叫国，这就是建。合起来叫分封建制，简称封建。

封建一词在建国后被污名化，一度成为落后、愚昧或迷信的代名词，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到了东周战国时代，这套制度分崩离析，群雄争霸，周朝这个权力中心名存实亡。

这主要就是因为，西周时期生产能力差，社会集中管理的能力自然就弱，无法形成一个中央集权的大政府，不但中国所谓的封建社会有这个特点，西欧也同样是这样。

封建社会的第二个特点是等级分权制度。用欧洲史学家的话讲叫：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 的附庸。

什么意思呢？

就是权力实行分层管理，周天子的附庸是诸侯国的国君，而国君的附庸是士大夫，也就是士族。士族只为国君负责，而不用听从周天子的调遣。也就是等级分权，各管个的，不能一杆插到底。

欧洲的封建社会同样如此。德意志罗马帝国的皇帝只能管他分封的国王，而不能去管那个国王分封的领主或国民，反之领主和国民只对分封他的国王负责，不对德意志罗马帝国的皇帝负责。

封建制的第三个特点就是私有制。周天子名义上拥有天下，但那只是名义上的，诸侯国的国君也一样，他有自己的私产，而士大夫的私产并不是国君的，而是他自己的。

那么，有人说，平民百姓呢？

平民百姓实际上是领主的私产，但他们拥有山林河泽这些公共资源的使用权，可以开采、砍伐、渔猎。

这也是西周灭亡的原因，周厉王为了改变朝廷的经济状况，实行“专利”政策，将山林湖泽改由天子直接控制，不准国人进入谋生，引发国人暴动，周天子名声扫地，在短暂的“周召共和”、“宣王中兴”后，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西周最终被犬戎所灭。

一般史学家认为，周厉王霸占公共资源，破坏了封建社会的所有制结构，导致了中国封建社会的早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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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认为西方资本主义起源于自由贸易，当一切可以以贸易的形式换取的时候，封建制度建立起来的分封体系和血缘继承关系被打破，当可以用金钱获取资源的时候，整个权力体系开始瓦解，财富通过贸易开始自由分配，封建阶层开始松动，这就奠定了资本主义的一个特点——社会资源私有。

当然，资本天生就有其贪婪性，在发展中引发了大量的社会问题，以至产生了马克思主义，这是后话。

资本主义的兴起除了自由贸易、思想解放、科技革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伊斯兰教进入欧洲之后对欧洲的城市进行了大面积的破坏，这让城市成了摆脱农场主农民的自由之地，一大部分原属于贵族、地主阶层的农民变成了自由手工业者和商人，直到成为城市市民，开始建立以自治为主的社会体系，直到发展出现代的民主、法治。

资本主义的特点就是以利益为基础的、建立起以自由市场经济为前提的，以私人占有拥有社会资源为最终保障的社会体系。

我们再回来头来看看中国。

大秦统一六国之后，为了不走周朝的老路，改分封设郡县，建立了大一统的皇帝集权体系。

大秦建立的大一统制度一直受历朝推崇，直到成为一种政治正确。也奠定了后来中国的执政者的底线思维，那就是集权一统。分裂就代表要亡国，权力分散就代表国力不强。这种认识制约了中国人探索分权治理的想象力，导致了现在的中国人也有这样的认识。

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美国强大谁都认，但我们不认为美国的强大是因为分权。这种分权是建立在各方利益均衡基础上的，看上去不那么高大上，但很实用。

说远了。

大秦之后的中央集权制度不是封建制，更不是封建主义。如果非要能封建加上一个主义，那么封建主义的唯一特点是等级分权制度，但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就无法做到这一点。也可以说，秦之后中的中华帝国并不是欧洲的封建帝国，而是皇帝集权帝国，如果加个主义，那就是皇权至上主义，皇权代表正确。

这样就无法产生资本推动下的自由贸易，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滨莫非王臣，一切都要在集中的权力下运作，无法形成自由市场，资本主义也就只能在中国只萌不发，商人也要戴红顶子、穿黄马褂。如果非要说，那是资本主义，就是官僚资本主义。就是权力通过运作支配社会资源，然后通过交易获利。

我们再说回欧洲。

当欧洲的资本主义伴随着工业革命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原来的城市平民成了无产阶级，一切都在资本家的摆布下运行。这时马克思、恩格斯提出了无产阶级革命、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

这种理想化的天下为公经过100多年的试验，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不过改良性的社会主义在欧洲得到了成功。

但这种事不能怪老马，他只是个理论家，他也没去实践。后来以苏联为代表的实验也不是纯粹的马克思主义，基本上是列宁主义和后来的斯大林主义。

资本主义的最大特点私有财产权至上，这就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人要有基本权利，也就是人权。

封建主义私有制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根本区别就是封建的私有制是阶层等级下的私有，是谁的就是谁的，谁也不能瞎抢，包括不能通过财富交换的方式获得。

这里有一个容易被我们误解的问题就是，上一阶层也无权抢走下一阶层的私有财产。

资本主义的私有制是完全的私有。阶层的概念不存在了，交易是主要获取方式，也可以说是谁的就是谁的，也可以说不是谁的。因为可以自由贸易交换，而在这样的制度下权力除了维护自由贸易和集体利益别无他用。这也是我们对英美政府的一些行为不理解的地方。

官僚资本主义其实是权力坐上了公共资本的马车。

为什么说不能让他坐这个马车呢？

因为权力掌管了社会资源之后。不可能带来公平，所有的交易也就只是幌子，其根本是掠夺。

官僚资本主义并不脱胎于封建主义，也不是资本主义，而是皇权专制主义。

这个话题太大，今天先说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