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名作】“娃娃亲”毁了我幸福
“娃娃亲”毁了我的幸福
在婚姻和道德发生碰撞时，不能把完美赐给最爱的人，就用一生来守护心中的缺！世间大多数婚姻都是美满幸福的，但在民间走走，偶尔也能听到辛酸流泪的。
——题记
我和林同年同月同日生，自小订了“娃娃亲”。后来，我成子林的妻子，现在依然是。可我却从来没有感受到为人妻子的快乐，可恨的“娃娃亲”毁了我的幸福。
四十八年前的一天，在一个从省城发往县城的班车上，并排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我的父亲，省城一个国有企业的工人。一个是林的父亲，我老家邻村的一个大队支书。两人奔着同一个目的匆匆回家，那就是他们的妻子都即将临盆，他们很快就要成为伟大的父亲。路遇老乡，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就相互约定，如果两家出生的都是男娃，就结为兄弟，是女娃结为姐妹，一男一女就结为“娃娃亲”。或许是命中注定吧，也许是世事弄人，老天竟让我和林同一天降生到了人间，林比我早出生3个小时。从那时起，人世间就催生了一对孽缘。
母亲后来告诉我，我满月那一天，两家人按照农村习俗，为我和林举行了隆重的“订亲”仪式。林的父亲用一把“麒麟锁”把我拴成了他家的儿媳妇，父亲以五个银元的价格把我许配给了一个婴儿做未婚妻。
林的家在镇上，离我家不到5公里。小时候，林的父母经常带林来我家玩，而且每次都带许多好吃的。我记得，每逢我的生日，农历“七月七”，春节这三个节日，林的父母都要给我买一身新衣裳。那时，我年龄小，认为林家庭富裕，两家关系好，对林的父母送的礼物还是挺欢喜和感激的。母亲也偶尔带我去林家玩。林矮小柔弱，行为腼腆，性格内向，活像一个“秋鸡娃”。我开朗活泼，长得高挑，面容娇美，天生一个“洋娃娃”。可能是性格差异，我打小就和林合不来，每次两人在一块玩耍，时间不长就闹得不愉快。实际有时是我欺负了林，可林的父母却总是打骂林叫他让着我，而林总是一句话也不说光哭鼻子。我打心底里厌恶林的这一做法，我当时想，你咱就不能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犟起脖子为自己申辩一下呢？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明白了我和林的关系。也就从那时起，我对林一家产生了逆反从心理。我借故不再去林家玩，对林家送来的礼物也不再那么稀罕，对他们一家也不如先前热情友好了。林一家对我的做法从不在意，他们仿佛一点也感觉不来我的冷漠一样，还是一如既往的常来我家走动。记得我10岁那年的正月初二，林的父母和林来到我家，林的父亲给了我100元“压岁钱”，我却把钱扔在地上没由头的说了一句“我给没见过钱”转身跑了。
由于父亲在省城工作，一年很少回家，所以家里农活忙不过来的时候，林一家就主动过来帮忙，还时常从经济和物质上接济照顾我家。
我和林是同年在他家门口那所学校读初中的，林在一班，我在二班。我和林的“娃娃亲”很快也在全校师生中传开了，并成为同学之间的笑料。气人的是，林好像对这些一点也不在乎。每天下课后，他就站在我的教室窗外盯着我的座位傻傻的看半天。每当这时，班里的同学就笑哈哈的起哄说：“看，你老汉找你哩！”我出去瞪他一眼之后，他就不声不响地走了，我返回后，他又站在了窗前。我也私下多次告诫林不要这样做，但他就是死不改调子，实在没办法，我也习以为常，懒得理他了。最令我难堪的是，每当阴雨天或节假日，林和他父母就要硬叫我去他家吃饭，我不去，他们就站在学校门口不走。可每次吃那顿饭，我都感到像吃铁一样难以下咽，虽然饭菜很丰盛，我却感觉不出可口的味道，饭明明吃进了嘴里，我却觉得好像从领口里往下灌。
上初二的时候，我的家庭遭到变故。父亲从省城捎回一纸休书，要和母亲结束夫妻关系，和同厂子的一名女工圆他的“双职工”梦。虽然后来爷爷、二叔和母亲多次赴省城与父亲谈判，最终也没有挽救得了这个婚姻。
父母的离异是这个原本就困难的农村家庭雪上加霜，生活举步维艰。此后，林的一家也就成了我家的常客和主要劳力。春种、夏收、秋播、冬藏，林一家总是先经管好我家后才忙他家的事。虽然知道林一家为我家负出了不少，可我心里却产生不出感激之情，反而有了一种内疚和负罪感。
初中毕业后，我没有继续上学，选择了回家帮母亲干活。林也上到高二就辍学回家，跟他的表叔学起了电焊。
两年以后，我最担心害怕的事情出现了，我和林的婚姻被正式提上议事日程。想到自己的一生就要交给一个心里从来没有留恋和爱过的男人，我是一百个不情愿啊！就在我以死抵抗的时候，母亲突然跪在我面前哭着说：“你以为这几年林一家仅仅是帮助我们收割庄稼这么简单吗？咱家能从破窑洞搬到这个四合院大部分是林家出的钱呀，你弟弟上大学这三年学费和生活费都是林靠电焊手艺挣来的，做人要讲良心啊！”听着母亲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诉说，我内心像刀割一样难受。我已经哭不出声音了，长行短行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我的手臂上，滚烫，快要把我灼裂。我像是缺水的鱼，只能依靠着眼泪来传递氧气。我真想撕下一片太阳吃掉，让我浑身充满能量。我记得我三天没有吃饭，在老庄子的沟畔坐了整整三天。我想到了轻生，也想到了逃跑，可又想到母亲憔悴消瘦的面容和艰辛生活，我最终选择了妥协。我把自己的婚姻绑在了道德的十字架上，从此我就背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结婚那天，林家把婚礼办得很隆重，仪式很排场。乐队明明吹得是《上花轿》，可我听起来就却仿佛《祭灵》一样刺耳和难受，我像一个木偶人一样被人摆布着机械的走完各种仪式。那一天我浑浑噩噩，至今都记不起自己是怎么渡过的。
婚后，林在街道自己开了一家电焊门市，我和公婆经营10亩承包地，经济上很富裕。林一家对我娘家也和先前一样好。由于心理上的障碍，我和林很少过夫妻生活，我都不知道我的一儿一女是如何得来的。我们结婚已经28年了，从法律和道义上来说，我是林的合法妻子，但我心理上从来没有觉得他是我的男人，我自始至终感到从来没有享受和体验过婚后生活的快乐！
哲人说：只有刮起三九的寒风，才能将枯朽的叶子吹得干干净净。我知道，林从心底里是爱我的，可以说爱得死去活来。可我却看不惯他那种唯唯诺诺，缩手缩脚，始终对我畏首畏尾，言听计从的猥琐小男人形象。我最讨厌他每次和我发生争吵后，无论谁错谁对，他都用自己的头颅无理智的撞墙，或用手打自己脸和嘴巴的这种自虐举动，他的这种举止做法，不但没有丝毫获得我的同情，反而让我越来越厌烦和看不起他。我也知道，我的想法对林有点不公平，可我内心没有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我讨厌阳光，我心中多么渴望能刮起一股刺骨而冰冷的寒风啊！
有人说婚姻是用感情和幸福作依托，我的婚姻是用责任和良心作秤砣。如今，儿子已经参加工作，女儿也上了大学。我和林仍然在这种没有任何感情的婚姻中维系着生活。28年来，我一直抱着还债而不是感恩的心情，用道德和良心将就着我的婚姻，在痛苦和煎熬中演绎着一个人妻的角色，我整天尝试着用麻木和忍耐打发着我的生活，我的人生！我曾崩溃过，考虑过离婚。但冷静下来后，我又谴责自己：“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女人？嫁他时就应该知道要面对一切。”
一草一春秋，一花一世界，一人一命运。在婚姻和道德发生碰撞时，不能把完美赐给最爱的人，就让我用一生来守着心中的缺！我生在长在这个道德和品行比众人看得至高无上的贫穷乡村，我虽有追求幸福的容貌资本，却没有冲破世俗的勇气，只能偶尔默默的喊一声苍天，你不长眼，让“娃娃亲”毁了我的幸福！哭一声人间，命运让我心寒！老天爷啊，生活还要继续，我苦，我悲，但我认命！
（刊于中国散文网，图片来源于中国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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