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与永恒】013 上海蒙太奇-陆元敏
作为上海的都市摄影家，陆元敏（1950-）以其敏锐的观察力和独特的视觉思维习惯，冷静而不露声色地通过照相机在上海这个大都市中寻找着自己刻骨铭心的记忆元素，赢得了摄影界的一片喝彩。十多年前就有人评说：陆元敏本人属虎，性格如羊，长相似鹿，英俊骤悍，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没有一根狼毫，可他的作品却让我感受到一只狼的意象：雄健、阴沉、凶险。
《上海三连片》之一
三次曝光将上海的错位演绎得如此完美。从画面的元素分析，陆元敏的镜头离开被摄者的距离很近，这似乎有悖于他一贯的风格——不惊动被摄者。也许小小的遮挡片给了他某种暗示，一瞬间他探到了上海人心灵的深处。
其实，陆元敏照片中的上海仿佛有一种奇怪的呼吸节奏，以其深沉的力量感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逝去。在2005年的一段日子里，他玩起了多次曝光的技巧，将上海打乱成无数莫名的碎片，交给观众自己去品味。说起这样的多次曝光技巧，也许并不复杂，甚至会被人误以为“小儿科”的游戏。就是凭借镜头前的一组遮挡片，通过不同位置的插入退出，在一幅35mm的胶片上分别对不同的场景曝光三次，构成了时空错乱的并置画面。
《上海三连片》之二
左面的人物在栏杆后的一瞥，恰好和右面牛头马面的怪物遥相呼应，经过中间退到远处的报刊亭的中和，一切显得欲说还休。无法确知陆元敏是最先定格哪一个画面，心灵的线索永远是一个琢磨不透的谜。
顾铮曾经评说：“陆元敏的活动舞台大部分是在街头，不论是都市里人们的各种活动还是他们的生命活动的产物（包括他们的废弃物品），都是陆元敏通过他的镜头赋予意义与生命的对象。他以一种特殊的眼光打量这个都市，将都市看作是一个自己在此翻捡各种记忆的遗物的街头‘老古玩店’。他在都市这个怪物中穿行，将各种对他具有特殊意义的事物收入自己的镜头，整理出一本关于都市的遥远的秘密的相册。”
然而这些多次曝光的画面，使我再一次感受到了陆元敏对上海都市的深切体验。他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和体验上海的情绪，即便是毫不相干的时空场景，也会让你记忆深刻。那些在他镜头前如拉洋片一样进进出出的上海景观，有时让人不知所措，有时却令人心惊肉跳。狼的意象：雄健、阴沉、凶险，在这里显现无疑。
《上海三连片》之三
陆元敏终于在这里登场亮相了，右面摄影家的身影有点变形，左面的人物正在走出画面，典型的上海老派绅士的形象。只是中间的符号有点荒诞，飞翔的小鸟和烂漫的鲜花，吉利的数字“8……不置可否的暗示，将都市的谜底留给每一个观众自己去揭摩。
也正如顾铮所说，陆元敏的都市在他的镜头下变得像一个电影拍摄制作的摄影棚，我们随时都会因了他的目光的指点而碰到一些极其不可思议的“道具”，如果没有他的发现，这些“道具”即使进入了我们的眼帘也是一闪而过，不会留下印象，更不要说对我们具有某种意义了。的确，这些“道具”的出现是莫名其妙的，它们甚至缺少存在于这个都市中的逻辑根据。但是，它们却又是如此贴切地说明了都市的隐密，泄露了都市人内心秘密的蛛丝马迹，或者说抖搂出都市的某些人们曾经想要极力掩盖的破绽。然而陆元敏是他所在都市的解密者，在他的眼中，这些“道具”都是进入都市内部、破译都市秘密的密码。尤其是在这样一种随意拼贴的画面中，所有被破译之后的秘密都带有一种飘浮感，让观众对自己的记忆空间产生了怀疑，即便已经在上海这个都市生活了儿十年，也难免会被这样的影像惊跳起来，同时问自己：我真的是生活在这样的空间里吗，如此变化莫测、如此虚无迷茫？
《上海三连片》之四
然而这就是真实的上海，一种心灵对话中印上深刻痕迹的上海，一个时时刻刻都会带来不宁心绪的上海。也许在这一刻，陆元敏自以为找到了最合适的表现方式，在复杂多变的思绪中找到了值得释放的空间。然而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的，新的探索的生活节奏又会重新开始，上海的故事一定会有全新的版本在陆元敏的镜头中演绎。
END
本文作者：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