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那些年见过的台湾人
文¦三水共舞君 图¦源自网络
第100篇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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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那些年,没少见台湾人。
也没少和台湾人打交道,但直到现在你要问我:台湾人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我答不上来。
第一次亲眼见到台湾人是应聘进了深圳龙华镇清湖村的一家名为立达的台湾灯饰厂,做物控部助理。
这家灯饰厂当时在深圳关外的灯饰厂里应该算中型的。
做物控要了解供应链的所有细节,尤其是各项物料的各项动态数据,以便及时跟上生产单的各种需求,所以必须要对对仓库比较熟悉。
我的顶头上司——物控部经理就是一个台湾人,四十岁左右带副金边眼镜,微胖、面白、中等身高,看上去很儒雅温润。
第一次面试时,我就对他印象很好,一脸微笑。完全不像我老乡之前告诉我的,台干在大陆拽的上天。
还记得谈完后,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我们物控有时要干脏活累活,小伙子你这小身板能扛得住吗?
我一脸热诚:没问题!
能跟着这样一位儒雅温和的顶头上司,我感觉自己仿佛被命运女神眷顾了。
面试完出厂门时,看那凶神恶煞的保安都温暖了很多。
天蓝蓝云白白,心情舒畅。
后来我很久才知道,原来物控部经理是国中毕业。
知道那一刻,我明白自己是很失落的,因为他拿的是28000,而我拿的是1800。
这种几何倍数的差异,让我回到宿舍拿着我的本科文凭看了很久,有一种想撕碎它将碎片从八楼扔下去的冲动。
经理第一次带我去仓储园区时,我是震撼的。
园区由一座一座的铁皮厂房构成,里面庞大、繁忙而井然有序。
工人们沉默而快速地行走,按照一条条黄色、红色、蓝色的标志路线整理和运输着各种组成灯饰的材料。
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巨大的蚂蚁王国:一只只的工蚁按照严谨的路线和标识繁忙地劳作。
到成品仓时,我更震撼了。
一个个巨大的、奇形怪状的、光怪陆离的灯饰按照不同的形状分门别类地码着,那些灯饰的样子我从没见过。
经理看到我眼睛瞪得溜圆,轻蔑地一笑:你们大陆佬,哦,不,大陆那些土包子富商最喜欢这些灯饰了。他们就喜欢这种巨大的异形的灯饰。
在我们台湾,这些灯饰早就没人要了。
在台资厂,台干和大陆员工是有严格区分的。
我们吃饭有四个食堂:普工(一线操作工)在第一楼。每餐打两个没油的菜和一瓢看不到蛋花的紫菜蛋汤。
主管级的员工在二楼。每餐打三个没油的菜和一瓢看不到蛋花的紫菜蛋汤、另加一个烂苹果。
经理级员工在三楼。八个人一桌,每餐三荤两素、水果若干。
总监级员工在四楼。四个人一桌,每餐六荤两素、水果、冷饮、热饮自取。
而食堂的顶楼是几间大包房,那是老板和台干们就餐的地方,伙食不详。反正布置得跟五星级酒店差不多。
我在二楼就餐,看着一楼排队的员工在两旁拿着警棍的保安注视下,鱼贯打饭打菜。
进来时沉默安静,就食时也沉默安静。
一楼的食堂墙壁上贴着无比醒目的红色告示:就餐喧哗者罚款200!打饭吃不完者罚款300!食堂闹事者立即辞退!
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和差异。
有时抬头往上看时,四楼和顶楼的人酒足饭饱之后,正拿着牙签悠闲地剔着牙俯视着楼下排队进食的人们,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能成为台干的助理,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一种很大的荣幸。
日子久了,我慢慢也接受了这种荣幸,不自觉地将自己和一线工人进行了区分。
但之后的一件事,让我郁闷了很久。
有天晚上晚班后,经理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一趟他宿舍。
我之前从没去过台干的宿舍,他们的宿舍是在清湖村的一个小区内,不在厂区内。
经理住的是一套三室一厅一卫一厨的带有一个超大露台的房子。
进到客厅,看到明亮的地板和墙上的裸体女画像,我不由得想起了我们那拥挤的12个人一间的臭烘烘的宿舍。
客厅里很香,阳台上养了很多绿植,却从房间飘出来一股怪味:好像是古龙香水掺和着人体粘液的味道。
哗哗的冲水声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卫生间走出来,她抬起头来,我们一对眼,同时诧异地叫起来:你?!
跟在女人身后一起从卫生间出来的是经理,脱掉了平常的西装革履,散开着浴袍,白花花的肉在肚子上一颤一颤的。
胖乎乎的手搂紧了女人的小腰。
这女人我认识,仓储部的文员张梅,江西人。
人长得温婉清秀,每个去仓库的人都要找个机会跟她说说话。
有次我去仓库找物料,她陪着我一起找,找了大半天也没找到。
七月深圳的天气本来就高温炎热,再加上头顶的铁皮、密闭的仓库环境,我们的工装早就湿透了。
湿透了的工装将张梅平常隐藏的很好的线条显露无疑,我顺势将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喂,湖南江西不分家,老表,做我女朋友呗。
张梅呵呵一笑:我有男朋友了。
我脸一红,心像被蝎子蛰了一下一样,赶紧将手放下来。
张梅看我一愣,晃我一眼:不是不可以考虑哦。
我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开玩笑的。
顿时,一片尴尬的沉默。
我绝对没想到,平常温婉的仓库之花会出现在经理的卧室。
她肯定也绝对没有料到,经理会打电话要我来。
我问经理有什么吩咐。
经理说,哦,这样,张梅大姨妈来了,你去帮忙买几包卫生巾来。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出经理宿舍的,我只是到现在还记得张梅那充满了幽怨又夹杂了无奈、羞愤的眼神。
从此,我每次看到经理,都会想起她那幽怨的眼神和他那白花花的肚皮。
这家厂子的老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瘦瘦巴巴的,眼睛却冒着精光。
大家都在传着关于老板的一段轶事,我也不知道真假。
是说有一次一个会计跟他去汇报账务时,因为太紧张了,打烂了一只很好看的茶杯。
打烂了东西就要进行赔偿,老板说我这杯子买的时候都花了两万块,现在肯定更加升值了。
小会计吓得哆嗦,两万块对于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老板看他吓得发抖,可怜他,给他想了个办法。
听说你姐姐馒头做得很好吃,要你姐姐每早给我送10个馒头,送一年就当赔偿了吧。
他姐姐在厂门口对面开了个小小的馒头摊位。
小会计千恩万谢地走出了老板大办公室,战战兢兢,就差没下跪了。
后来,小会计的姐姐就每天开始给老头送十个馒头,送着送着,住进了老头的别墅。
据老板后来自己说,那只茶杯买的时候也就花了200块人民币。
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台干这一说法。
如果没有了,张梅和小会计的姐姐,他们怎么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