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一趟稠树排
稠树排是一个山排排,很偏僻,有二三十户人家,屋前屋后的种了不少梓树,春天梓树花开的时节,非常漂亮。它的下方有一条山涧,常年水流不断,哗哗啦啦的,好远都能听到。
我与稠树排结缘,大概是在五六岁的时候,那时,我还没有上学。父亲在那拜了个干爹,一个老实巴交的山里人。干爷爷有好几个儿子,长得都很壮实,父亲与他们每个人的关系都非常好,常来常往的,互相帮衬着。父亲是傩教(梅山文化)中人,艺高技精,在稠树排的业务非常广,每年冬天,在那都会有很多傩事要干。正是因为以上缘故,我也就经常去那里,偶尔在那里连续呆上好几天。
我家在阳和坪,到稠树排有五六里路。我小的时候,那是一条在山腰里弯弯曲曲颠簸盘行的小路,路面窄,要路过三个院落,穿过一些梯田,不太好走,挺能锻炼人。农忙季节,由于我家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耕牛,父亲常常需要干二叔牵着牛来帮忙。差我去找他,往往是在太阳快下山的时分。来回十几里路,慢条斯理的走,就得抹黑。不想抹黑,就只能一路小跑。哈哈,山路跑多了,也就习惯了。什么坑啊,什么拌脚石啊,都不在话下,一路飞过去,与太阳晒跑。去的路多为上坡,跑起来慢些。一线残阳映在西面的山脊梁时,差不多就能听到那涧中的水声了。天开始黑的时候,便能往回跑了。回程大多是下坡,飞起来就爽得很。那些干娘们人都很好,竞相在背后追叫着:“天黑啦,留下来,明天再回去!”在那一连串的叫声中,我早已跑下了一段梯田,跑过了山涧,带着一些路边送过来的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温柔。
呆在稠树排的时候,我大多睡在干二叔家。他家是新建的红砖房,在院落入口的上方。站在屋前,可以看到院落里的大部分房子,可以远眺对面山排上的岩头冲,还有亭子里,四处的狗叫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入夜后,山里静寂得很,当顽童们最后的喧闹声消失在梦中时,东天里的月亮也就格外的文静。如果碰巧遇上下过雪,那么,漫山的雪光便会在月夜里静静流泻,描着那层层叠叠的田野。
稠树排那时是来往于油矶山、猫儿坳、柱竹山、坳头等地的必经之路。都说鸟儿早,更有早行人;莫讲月落晚,还有晚归人。去猫儿坳、柱竹山、坳头等地路途遥远,都得赶大早。每次路过稠树排,去得早的也刚起床。大家见了,都会热情地打招呼。就在那不停的招呼声中,我随父亲匆匆忙忙穿过了院落,爬向山巅。深更半夜归来路过时,有时也会去敲开他那些干兄弟的们,要点竹条来点火照明,偶尔也停下来喝上一点,然后再匆匆忙忙踏上回家的路。
稠树排,那里有着父亲与他干兄弟们几十年的友谊,同时也为我的童年和少年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个山排排里的故事,像它下面的那条永不干涸的山涧,源源不断地流着,流着真情,流着拼搏,流着希望,流向远方,流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