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广元路买过外烟吗？

上海有64条“永不拓宽”的马路，徐汇区的广元路是其中之一。广元路西至华山路，东到宛平路和衡山路的交叉口，和建国西路相接，短短几百米，却是上海的精华所在。梧桐掩映，庭院深深，这里有不少高档住宅，住着地位显赫的人物，非富即贵。但在我看来，天平路以西的一小段广元路还是很接地气的，尽管南面拆了一半，建起了大商场，但北半边还在，还有比较完整的旧式里弄。昨天好友做东，约在广元路一家上了“米其林”美食榜的餐厅小聚，我到早了一点，特地到广元路看一看。这几年徐家汇来得少，很多街景已经变了模样。但我还记得广元路靠近天平路的地方，曾有过的热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条弄口是吞云吐雾的“老枪”们必来的所在，香烟、雪茄、烟丝、烟斗……小小的弄堂口，拥挤的空间，说它像个小型的烟草博物馆，绝不夸张。

广元路义合坊

当年著名的地下香烟摊所在地

我戒烟已经好几年了，今后应该也不会再抽。但我确实抽了很多年，外烟、国烟，烤烟型、混合型……都抽。从买烟还需要票证的时代，一直都到新世纪。烟瘾的心理动因很复杂，据专家说有一部分源自于好奇心，我就是这样。如今想来，那些什么乐富门、好彩、骆驼……等等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外国香烟，抽起来的味道虽各有千秋，却也大同小异。吸引我的，很多时候就是那一个盒子、一张封皮。也许是进口杂志上烟草广告的作用，嘴上叼着一根外国牌子的香烟，有时觉得自己是英国绅士，有时又幻想自己成了美国牛仔，放眼看身边走过的芸芸众生，陡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你抽什么？我抽扩版三五，看到吗？smoking kills，正宗来路货。如果凑巧对方兜里放的是一包“捷强”买的国产三五，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在烟草专卖的年代，这些花花绿绿牌子的香烟都是走私的，想拉风？只有自己找渠道。我知道的，外滩附近的永安路，大世界隔壁的云南南路，还有这里：广元路天平路的弄堂口。

馥馥青烟漫点唇

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知道这条弄堂原来的名字：义合坊。那么多年，它有名字吗？好像没有。就叫“广元路香烟摊”，或干脆就叫“广元路”。我的同事阿汤只抽扩版三五，隔三岔五他要来这里拿几条。我的同学大毛最喜欢卖弄自己的香烟知识，他专挑外国杂志上有广告的牌子。还有我的好朋友小李，他现在成了资深的烟斗玩家，他抽的第一口烟丝，就在广元路弄堂口的小厨房里。大家心知肚明，这些香烟名为“来路货”，实则来路不明。首先私自贩卖烟草就是违法的，其次烟的来路要么是走私，要么干脆就是假烟。老板也是看人下菜碟，熟悉的老客户当然能拿到好烟，如果你在华山路的小饭店喝了几杯摇摇晃晃过来买烟，那就对不起了。

如今的义合坊

经过重新整修

恢复了安静

当我来到当年烟雾缭绕的广元路，这里却变了模样。如果不说，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马路对面盖了新商厦，这条边还是老房子，但经过整修和整治，空荡荡的。弄堂口坐了两个老人，大概是社区平安志愿者。走私香烟没有了，弄堂口摆满香烟的钢丝床和货架也没有了。小路变得安静，却稍显冷清。我已经多年没抽烟了，广元路香烟摊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问了同行的朋友，也不甚了了。我在网上查了查，查到一条徐汇区接受群众信访投诉的回复，标题是：徐汇区广元路某弄有出售假烟窝点，是一位姓徐的居民于2019年3月23日投诉的，4月1日徐汇区烟草专卖局和公安、工商展开联合行动，然后是“查获”、“取缔”、“立案调查”三件套，4月3日回复，4月8日公开，效率不可谓不高。如此看来，义合坊烟摊“最后的时刻”应该锁定在去年的4月1日，愚人节。

天平路上的树德坊

著名电影导演费穆曾住此弄

广元路建于1918~1921年，原名台斯德朗路（又译铁士兰路，Route Picard  Destelan），以当时中国邮政的总办名字命名，到1943年以四川广元命名。这条路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很多，在靠近天平路的地方曾经有过一个制假售假的香烟摊，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不会有什么官方记载，过几年，大家都忘了。广元路是“永不拓宽的马路”，会永远散发着法国的浪漫气息，这里有漂亮的台斯德朗公寓，还有新式里弄宁村、四维村、云棠村……尤其当秋天来临时，漫步于此，落叶沙沙。走私香烟？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