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二届高中同学聚会却是一位退休民办教师请的【林永炼 | 文学看台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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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 蒋述卓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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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
●林永炼
七二届高中同学微信群发一条通知：定于十月二十日下午六时在市丰城大酒店召开同学会，希全体同学出席参加！请参加的同学在本群接龙。
第二天，接龙80多人，这一届两个班90多人，同学参加的热情非常高。
班长打电话问我怎不接龙？我说带孙子，班长说就你有孙子？我说是双胞胎，班长说双胞胎有啥了不起，人家三胞胎都来了。最后，班长说，不要强调客观原因，一定要回来，本次从简，晚上聚餐，会后自由活动，晚餐是李娘生请的。
李娘生？如果不是班长强调，我绝对不相信。每次同学会，一切活动经费不是那些当官，就是那些发财当老板的请。他们总坐在台上或主桌上，炫官道，谈成功发迹史，让我们这些“贫下中农”洗耳恭听，年年如此，后来，我借故不参加了。
李娘生是我们1班的，个子全班最小，一米五左右，人又瘦。我们这些农村的住学校，他却走读，上午第一堂课经常迟到，可每次考试，各科成绩很好，数学几次100分。
那时治小孩疳积病的药，都是手指大的“疳积塔（糖）”，后有一种小小的药片，效力大，叫“山道年”，有人就给李娘生起外号“山道年”。
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我没“山道年”什么消息，前两年建同学群，才知道他毕业回农村，当了民办老师，几经周折十多年后转成公办的，现已退休，到市里儿子家居住。
丰城大酒店餐厅大堂，我们分8张桌坐下，李娘生在主桌，同那些当官、发财大老板平起平坐，和那些肥头大耳的在一起，更烘托出他的“山道年”形象。
开始上菜。班长说话了：大家好！今天这晚餐由李娘生请客，大家先感谢！
一阵掌声过后，有人说：“山道年，是不是你儿子升官发财了？”
有人说：“李娘生，是不是中彩票啦？”
有人说：“是不是有喜！今天让我们吃的是喜宴？”
……
李娘生站起来说：“大家别开玩笑，今天实际不是请客，是来还大家的……”
有人打断：“你不欠我们，还什么啊！”
李娘生喝一口茶：“那就叫做赔偿大家！”
又有人问：“你没损坏我们东西，为什么要赔偿？”
李娘生拿出纸擦着汗：“我直说吧，我曾经偷过同学们的东西。”
“没有人东西被你偷啊！”
大家议论纷纷，我也在调动记忆，当时在学校里，曾经有人被单被人偷过，不过很快破了案，那个偷被单的同学自动退学，后来再也没有发生被偷的事了。
李娘生喘着粗气：“这事，我一直堵在心里不敢说，今天感谢班长聚集大家，给个机会，我就如实出说……那时……我……”
不知是从未经过这种场面，还是觉得对不起大家，李娘生脸色苍白，满脸汗水，舌头打结。
班长让他坐下来说，将话筒给他。
李娘生边喝水边擦汗，费力说了十多分钟，从他断断续续，时大时小，颤颤抖抖的声音中，终于听完偷我们东西的经过。
那时，我们这些住宿生，每天三餐，将米放在一个小钵里，再拿到厨房，由工友负责放入炊格，炊熟后，各人再认领回来吃。李娘生家里没有米，不好意思在学校吃番薯等，就走读，每天来回走三十多里路，毕业前一个月，脚受伤不能走远路，在学校厨房当工友的同乡知道后，叫他晚上到厨房帮忙，白天负责他三餐，晚上和他同铺，解决了他无米又无被席的困难。
每天晚上，李娘生负责将同学的小钵子有序放在炊格里，然后倒上水，再和工友将几个炊格叠在大鼎上。加水之前，工友叫李娘生从同学们小钵子抓一撮或几粒米，放在他自己预备的三个钵子，几百个同学每人被抓点米他们看不出，可是，李娘生就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了……
“今天我向大家说声对不起！”李娘生站在椅子上，向我们深深鞠了一躬。
大家停止了吃喝。
……
“娘生，过去的事让它过去吧，来，为告别贫穷的过去干一杯！”一个女同学喊道
“干杯！”大家举起杯。
同学会后一个月，微信群发出一条消息：李娘生同学因病医治无效病逝，在市殡仪馆举行遗体告别仪式，请参加的同学接龙。
“太突然了！”“上月开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说走就走了。”群里发言的人很多。
我是第二个接龙的，两个小时后，接龙最后的数字是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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