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走过文殊坊
走过文殊坊
我是在一个雨天走进文殊坊的。那天出门办事,迷了路,见前方有条古色古香的路,便一头闯进去,估摸着方向往深处走。
路中央的铜制浮雕已被踩踏得澄亮亮的,有些新奇。抬头看路牌,原来这里就是文殊坊了。自从这条仿古街建成之后,逢年过节遇双休,但凡天光好的时候,便比从前更加热闹。我只在周末才能空闲下来,但周末的各处景点往往人挤人,因此无心到此游玩。现在竟然一脚跌入,恍惚如梦。
跟所有的仿古街类同,街道两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店铺,出售古玩字画,地方特产,民间工艺,小孩玩具以及古灵精怪的各种新发明的玩意儿。饿了有凉粉凉面糍粑大饼锅盔,特别受半大孩子的欢迎。中间横着一条街,只要穿过去,白云寺和楞枷庵就在附近。那白云寺是何时建造的已无从考究,楞枷庵却是清雍正年间建造的,取名楞枷源自梵语,意为不可住,更多却是说在东海中有一座遥不可及高耸入云的山。我想其真意是指佛之空灵而不可及。不论怎样,它的气势和意境都是很宏伟走过文殊坊的,想必其建筑也是精雕细琢,瑰丽之极。可惜的是,两座庙宇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被夷为平地,如今重建,也是赎了前人所犯的罪过。故地拔楼,大概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光彩。
儿时便是在这一带的小街巷中嬉戏长大的,从母亲口中得知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和观音菩萨是三姊妹,她说得究竟对不对,我也没去考证过。那文殊是智慧的象征,通常骑着一头面目狰狞的狮子。普贤是善良的化身,骑着一头大白象。观音是解救六道众生之难的大菩萨,坐在莲花宝座里腾云驾雾。我想了很久,对母亲说,我长大了要做文殊菩萨。心里想的却是骑狮子比骑那大笨象莲花台要威风一百倍。现在忆起,觉得童言无忌实在有趣得很。
如今,我对文殊院没有过多的好奇,却总是在想,白云寺和楞枷庵,和尚和尼姑俩俩向望,是怎样一道风景。但我没有去寻找一寺一庵的踪迹,仅是听听名字,便觉禅意顿生,心满意足了。
这是一场绵绵细细的太阳雨,我没有打伞,一个个小水珠落在头发上,衣裙上,慢慢渗透进去,有了凉意。枝叶从禅院的墙中伸出来,是槐,柏,罗汉松之类的古木。浓荫里,蝉声不断,莫非它们精通梵语,正在陪佛数伏,消磨苦夏。
东瞧西望之际,墙根下座竹椅的中年妇女招呼我,小妹,来算命。我笑着摇头,倘若命也能算计,那么何来“天机”之说。她们应该为自己算算命,过去说人分三六九等,那一官二吏三僧四道她们是肯定做不了的,五医六工倒是有点挨边,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只能叫出个心病,不能医。说工,也就是早起夜归的骗人钱财,不能算作真正的下苦力卖血汗。所以这两种,又排开了。七匠八娼估计她们不会去做,一种要求精益求精,一种要求出卖声色,她们既能在佛院旁摆摊,是求佛光之罩,终究还是顾面子的。九儒更是偏差了十万八千里,儒乃高知,她们没那本事,后来增加的第十等人,丐,也就是白白地伸手要,她们却又凭两片嘴皮子吃饭。如此一来,好像什么也不是了。不觉笑着走过,直到听不见她们招呼后面的行人。
此时,文殊院门前竟无往日的闹热胜景,一辆供人租用的鸡公车孤零零地停在一乘花轿面前,无人光顾。主人不知道上哪里去了,茶碗在旁摆开着,正安享着半会儿的闲逸。
我到售票窗去看,招牌上有醒目的韩语日文,汉字反倒不太突出了:门票五元。售票员在拱形的窗口内瞅我,我在街沿下看她,那一刻的宁静是多么可贵,无需香火萦绕,无需撞钟敲鱼,更无需念诵佛经。我想,这便也是佛赐予的一种缘吧,人与人擦肩而过的缘,就如我从这条街上偶然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