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怡(一)跟舒绣文、陈天国一起演戏,男主角假戏真做。

秦怡1922年出生于上海。
1938年8月秦怡离家出走,奔赴抗战前线。
10月武汉沦陷后,秦怡来到大后方重庆。
那年她16岁。
16岁的秦怡住在女青年会里,找个工作养活自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
巧遇贵人,阴差阳错当演员
一天晚上吃完晚饭,秦怡跟朱嘉蒂去看中国万岁剧团的新戏《八百壮士》彩排。
看完演出,朱嘉蒂上卫生间,秦怡在剧场门厅边等候。
场内走出两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见秦怡站在门厅前,不由自主地朝她走来。
“小姑娘,你在等人吧,在哪里工作?”
两人中一位面容瘦削、梳着中分式西装头的男子开口问道。另一位双眼盯着秦怡上下打量。
秦怡见两位中年男子儒雅有礼,不像是坏人,腼腆地说:“我刚到重庆,还没有工作。”
“那到我们这里来吧!我们是演戏的,你来演话剧吧。”
秦怡连连摇头。她热爱艺术,学生时代上过台,但她从没想过要当演员。
眼看劝说无效,两位中年男子不再坚持,道别一声转身走了。
秦恰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偶然的相会,决定了她今后的一生。
“你认识他们?”从卫生间出来,朱嘉蒂看见应云卫和秦怡说话,指着两个远去的背影,惊讶地问秦怡。
朱嘉蒂告诉秦恰,他们是大名鼎鼎的导演应云卫和史东山,和她说话的那个叫应云卫,能被他看中,参加他们的演出,很不容易。
应云卫(1904-1967)主要电影作品:《塞上风云》《宋世杰》《追鱼》等
朋友许珂在中国电影制片厂当装置。在他的劝说和帮助下,加上应云卫跟史东山的认可支持,中国电影制片厂同意录用她。
4个月前离家出走,秦怡想到前线当一名战地护士,不料误投第22集团军,被人当作花瓶;冒险从22集团军逃出,辗转来到陪都重庆,目的还是在大后方做抗战工作,结果阴差阳错,当了一名演员。
史东山(1902-1955)主要导演作品《八千里路云和月》《新儿女英雄传》等
48年后的1986年,在《我的艺术生涯》一文中谈到如何当上演员时,秦怡写了如下的一段话:
我抗战心切,时刻盼望着胜利的消息。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时,将由我自己决定一切。
当我看到那些描写抗战的话剧后,我对那些搞话剧事业的人,产生一种尊敬和信任。这种思想推动着自己作出了抉择:当一名演员。
秦怡原名叫秦德和,正式成为中国电影剧片厂的演员后,许坷认为这名字太拗口,最好改一改。“德和,德和,多难听!而且你知道德和这个音在北京话里是什么意思吗?就是完蛋的意思。非改不可。”
“你帮我改一个吧。”
许珂很认真,他动了一番脑筋,又查了字典,根据秦怡外表文静、形象靓丽的特点,取了一个单名“怡”,和姓合起来叫“秦怡”,既美好,又响亮。
名字改了,16岁的秦德和变成了秦怡。
舒绣文不像大明星
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展现在秦怡面前的一切都非常新鲜。
秦怡是“中制”的见习演员,见习工资每月30元。在物价飞涨的年代,30元工资低了一些,但厂里管吃管住,还另发一件棉大衣。棉大衣是黑色的,领子上镶着绒绒毛,非常别致,穿在身上很神气,像个演员的样子。
秦怡第一次上台演出的话剧《中国万岁》,是一部鼓动群众参军的抗日戏,应云卫导演,舒绣文主演。秦怡演一个要求参军抗战的热血青年。
角色的全部动作只有一个:背对着观众,举起拳头,站起来说一句台词,四个字:“我也要去!”表现出也要去参加抗战的决心。
对稍有一点舞台经验的演员来说,演这么一个群众角色,无须有任何负担,也用不着排练,上台就能演。但是对秦怡来说,这是她第一次上台,演员的神秘感尚未消除,凭空增添了许多压力,一直处于紧张而可笑的准备状态中。
刚开始,秦怡不停地练习“我也要去”这句台词,琢磨重音应该放在哪个字上;然后练习举拳头的动作,琢磨什么时候举起拳头最合适。不管是吃饭、走路,还是睡觉,只要一想到戏,秦怡就会举起拳头,说那句四个字的台词,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舒绣文给了她很大帮助。这位技压群芳、名满山城的大演员,生活中平易近人,没有名角儿的傲慢气,也从不拿架子摆派头。
舒绣文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爱护秦怡,和秦怡一起分析剧本,研究角色。
舒绣文(1915-1969)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定会演好的。”和秦怡同住一宿舍的英茵大姐,也是一位名演员,发现秦怡紧张过度,笑着鼓励说。
正式演出的头一场,秦怡穿好服装,因为是背对观众,脸部不用化妆。剧场里灯光暗了,观众们凝神屏气地注视着舞台。一个日本军官撞进屋内,跟演女主角的舒绣文对话。秦怡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
演日本军官的演员根据剧情规定,一巴掌打在舒绣文脸上,秦怡吓了一跳,差点忘了说“我也要去”这句四个字的台词。因为排练时舒绣文从没有被真打的过,首场演出出现真打,秦怡缺少思想准备。
幸好观众没有注意到她吓了一跳,那句台词她也说出来了,否则真会出洋相。由于在武汉剪去的长发没有长出来,秦怡仍是一头西装头短发,那天她演的角色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观众也没搞清楚。
处女作《日本间谍》出场仅几十秒
在《中国万岁》演出结束不久,秦怡又参加了电影《好丈夫》、《保家乡》、《东亚之光》和《日本间谍》的拍摄。
《日本间谍》算是秦怡的电影处女作。不过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戏份。
有趣的是,在片中她还垫高了鼻子,客串一位外国女郎。
《保家乡》由何非光导演,秦怡演一个群众角色。
这部揭露日本侵略军暴行、歌颂军民英勇抗日的故事片,从片名到故事与一年前拍摄的《保卫我们的土地》和《热血忠魂》差别不大,后两部影片上映后获得很好的反响,厂方认为《保家乡》拍摄后同样会取得成功。
理由有二,一是影片鼓舞抗日,喊出了民众的声音;
二是影片有英茵和陈天国两位名演担纲,对观众有号召力。
陈天国(1912-1967)
英茵自杀之谜
能和英茵一起拍戏,秦怡很高兴。
一进“中制”,秦怡就和英茵同住一间宿舍。
刚开始,秦怡对英茵过度追求物质享受,早晨起来讲究喝咖啡、吃鸡蛋,白天穿着花花绿绿的旗袍,手戴金镯子、脚套金链子的生活方式很不入眼。
英茵(1916-1942)
时间一长,英茵善良豪爽的本性充分展现出来。
英茵把秦怡当作小妹妹,处处给予热情帮助。对穷朋友,英茵慷慨解囊,一有钱就会拿出来为穷朋友解难。
英茵人长得并不漂亮,演技却相当精湛,在当时的女演员中并不多见。能和英茵一起拍片,秦怡看作是向英茵学习的一次好机会。
出人意外的是,《保家乡》拍完不久,英茵不辞而别,悄然从重庆飞抵香港,继而回到上海。
中制厂长为此致函香港、上海各报:“英茵行动浪漫,已予开除。”一时间英茵成为桃色人物,报界竭力渲染她为情私奔。
大约是为了洗刷泼在自己身上的污水,英茵对人说,她是应邀到上海拍电影的。在以后的两年里,她的确参加了《赛金花》、《世界儿女》等影片的拍摄。
更出人意外的是,1942年1月20日下午,英茵在上海国际饭店708房间服毒自杀,留下的“遗书”说:“我身体多病,已成废人,留在世上,亦无用场,故需总休息.......”
英茵服毒自杀,是自艾霞、阮玲玉之后的又一电影明星自杀事件,引起社会轰动。
“身体多病”,岂能自杀?英茵的死因一时成了谜。
不过,多数人相信,英茵自杀是为了殉情。
消息传到大后方,秦怡颇为伤感和惋惜,并一直想念英茵。
许多年后,英茵自杀的不解之谜才有了说法。
原来,在拍完《保家乡》后,英茵从重庆回到上海,系负有特殊使命。她由国民党情报机构派往上海,以电影演员身份作掩护,出入交际场所,协助有关人员刺探敌情,打击日寇与汉奸。
1942年1月,日寇侵占上海租界,英茵作为电影明星,在紧急情况下无法安全脱身,被迫选择为抗日捐躯,死时年仅26岁。
了解了英茵自杀的真相,秦怡更加敬佩与怀念这位昔日同住一室的好大姐。
陈天国为她着迷
至于男主角陈天国,原是上海新华影业公司的演员,拍过一些影片。
陈天国原籍安徽,1912年生于沈阳。
九一八事变后他开始从事戏剧活动。1933年流亡到北平。后到上海。
1935年,他加入天一影片公司,与刘莉影和田方主演了《海葬》。
1936年,陈天国又加入新华影片公司。先后参加拍摄了《小孤女》《青年进行曲》《黄海大盗》《貂蝉》等影片。
陈天国长得一表人材,颀长而魅梧的体形,轮廓分明的脸庞,颇有男子汉气派,他戏路很广,以硬派小生见长。
陈天国在史东山导演的《青年进行曲》中
在当时的重庆,陈天国堪称一流演员,崇拜和追求他的人不少。
经人介绍,秦怡认识陈天国时,听说他正同一个女子同居,另外还有一个女性在追他,因此虽同在一个剧组,她对陈天国总是尽量避让。
而陈天国则想方设法找机会和秦怡接近。
因为不懂电影,几部影片拍下来,秦怡发觉自己一点儿没有长进。
她整天像个傀儡,导演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机械地表演喜怒哀乐。比如,导演让她悲哀,她就得皱紧眉头;导演让她害怕,她就得瞪大眼晴,少有个人发挥的余地,远不如演话剧有劲。
陈天国(1912-1967)
文艺界乃事非之地,没戏可演与没戏可拍的大有人在,因此不免在背地里生出许多冷言冷语来。“光凭一张漂亮的脸蛋,不会演戏有什么用?”
议论传到秦恰耳中,她断定自己不是当演员的料,上台演话剧或拍电影是走错了路,逐渐丧失了创作热情。
秦怡后来在回忆最初从艺的这段经历时,写下了这样一句话:“第一次当演员,以失败告终。”
紧接着,一场突如其来的疯狂的爱,让秦怡身不由己,不得不暂时告别了舞台。
春天来了,1939年的春天,是秦怡到重庆后的第一个春天。天气慢慢转暖,该卸去冬装换上春衣了。
17岁的秦怡脱去裹了一冬又长又大的棉大衣,一头美丽的秀发,令那张青春朝气的脸越发俏丽动人。
同在《保家乡》摄制组,陈天国接近秦怡比别人方便,他俨然像一个大哥一样关照秦怡,帮秦怡一起排戏,纠正秦怡的发音。
刚刚跨进艺术宫殿的大门,有人在艺术上肯帮助自己,秦怡有说不尽的感激,她像对待一个兄长和一个艺术上的先行者那样,尊重钦佩陈天国,却从未想过和他有男女之间的私情。
陈天国在《莺飞人间》中拉提琴
陈天国不满足和秦怡仅仅是一般的接触,他动了真情。
秦怡天真烂漫,对男女之情毫不开窍,陈天国不断寻找主动进攻的机会,他要当面向她倾吐他的爱。
那年,秦怡17岁,陈天国27岁。
本文参照《跨越世纪的美丽》《跑龙套》《寻找我的外公:中国电影皇帝金焰》、《大众电影》《青青电影》《联华画报》《电声》等电影刊物,以及秦怡的口述历史采访综合改写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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