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腊味熏香碱粑年【征文】

腊味熏香碱粑年

潘宗旭||贵州

天空飘落下来第一朵雪花的时候,年味就浓了,我们一家正坐在碳炉灶边商讨过年的事情。

“孩子他妈,我想过几天就把我老庚叫过来把猪杀了,你和孩子们这几天多准备一些干点的柴禾哈!”父亲第一个发表他的看法。

“要得的。还有灶里的柴灰已经满了,赶个好时候,铲出来合着那袋粘米浸泡几天,今年我要做80斤灰碱粑。”母亲应和着说。

小屋里我们一家祖孙三代八口人,爷爷、奶奶、父亲、母亲、还有我和三个弟妹,一起围坐在火炉子边,又开启了新年春节模式,这样的画面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了,只知道一到过年,就是我们一家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候。

果然,没过几天,父亲的老庚也就是我们的庚爹拿着他那全副武装,在雪花飘落的早上来到了我家。庚爹是个杀猪匠,一生以杀猪买猪肉为生,他的杀猪技术一流,寨子里的年猪都是他的“生意”。沾了父亲的光,每年我家都是他的第一个“客户”,说是要给起个好彩头,来年定能发家发富。我记得我们有一次十分好奇,庚爹的全副武装的篮子里究竟有什么?趁着他在跟父亲话家常的时候,偷偷地把篮子打开,只见一大撂的刀具整齐划一码放着,明晃晃的亮人眼睛。正当我想把手伸进去拿出一把来看时,庚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后面,半带责备半带怜爱地望着我。我顿时知道,这些东西是他的宝贝,看看可以,但不能拿出来玩的哦。

庚爹的杀猪工具我们不能动,但是他杀猪的样子我们还是能够看的。稍晚点,父亲叫来的几个帮忙捉猪的街坊邻居都到了,锅里的水也正好烧开。这时候,被母亲养肥了一年的“鸭猪”(公猪)早被父亲赶出了圈来,正吭赫吭赫的四处嗅着。大伙一看,好家伙,可能有两百来斤左右,都纷纷夸赞着主人家养得好,来年定能再出大肥猪之类吉利的话,说得母亲乐开了花。

说着话,大家手里却没闲着,一起帮忙,有的提着猪尾把,有的揪住猪耳朵,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把猪固定住。等到把猪抬上案板,庚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根绳子,从猪的嘴巴中间穿过,让猪隔着牙缝咬着,然后迅速的在猪嘴巴外绕上两圈,把猪嘴巴绑得严严实实。这样做据说一是可以防止猪挣动时误伤到人,二是让它闭嘴,防止它那震天的喊声惊动上天的某个神灵,神灵于心不忍会怪罪下来的。在我们幼小的心灵里除了看热闹,也不管那种说法为真,只觉得大人们与猪“大战”的画面很好玩又搞笑。正想着,只见庚爹摆正身体姿势,手起刀落,鲜红色的猪血就从猪脖子处流了出来,除了初时喷得有点儿远的外,都被接到一只大盆里,当最后一滴血水流出来后,庚爹把他那只握过杀猪刀的手伸进盆里搅了搅,说了句:“成了!”大家方才松了一口气,放开固定猪摆动的手,甩了几下子就各自忙着下一步工作。

因为接下来的给死猪烫毛、剃毛、剖肚、翻肠等场面都比较血腥和臭气难闻,确实不适合我们小孩子观看,大人就把我们赶开了。我只记得当我从父亲手里接过已经清洗过并被吹的大大的“猪尿泡”时,那开心的劲儿,于童年缺少玩具的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节前礼物。

杀了猪,得了个头彩,请乡邻们来一起吃了个庖汤,父亲就张罗起猪肉分配的适宜来:“猪头留着,等大年夜那天祭祖拜神用”“五花肉砍下来作腌腊肉用”“一条腿,对,就是那条后腿,赶明儿个给你姑妈家送去”……不一会儿功夫,除了留着腌制腊肉的部分,其他的都是名花有主,有了“新家”。当然,我们是不用担心猪肉的分配去向的,在我和弟妹们把猪尿泡当作气球踢来踢去的过程中,时间就翻到了做灰碱粑的日子。灰碱粑是我们三穗县这儿的特产,一年四季都可以食用,但以过年前做的最好吃。进入腊月,家里那口烧了一年的柴火灶早已积满了柴草灰。可别小看这农村不起眼的灶灰,那可是农村的一宝,叫碱灰,如果哪家的小孩有个肚疼喉咙痒的,取一点儿灶灰合着点盐巴一抹——准好。当然,这是小时候母亲总拿我来当试验品的经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抹上这种灰灰,我的无名喉痛很快就好了。稍长一点,知道灶灰还有另一个妙用——做灰碱粑。

做灰碱粑的过程虽不复杂但也是个细活。当母亲从灶底把柴草灰铲出来,合着之前积累的老灰,小心的用一个细密的簸箕筛过一遍,留下来的细灰就是做灰碱粑的主要辅料了。只见母亲把精选好的粘米倒在一个大一号的无缝竹簸箕里,再小心地把灶灰撒在上面,然后停下来翻转一下,让米和灶灰一起拌和,再撒一把灰,再拌和……整个过程,母亲做的一丝不苟,没有撒落一颗米在簸箕外面。接下来就是装缸,母亲把“灰米”舀进一个大缸里,一瓢一瓢,轻轻地,等把缸装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就不装了,因为等会还要加水浸泡,米装得过满,浸泡后米粒发涨碱水就会溢出来。

把拌好碱灰的米入缸浸泡,这个过程最少三天,少了米还没入味,长了做出来的灰碱粑又太碱。只见三天后母亲每天都要从缸里择出一粒米来,捻碎后用舌头舔舔,摇摇头,第二天再去试一次,如此重复,当最后一次母亲把略为发黄的米粒捞出时,我知道今天是我们见证一粒米是怎么变成灰碱粑的奇迹的时候了。

我们合力把浸泡好的碱米抬到屋外,把碱水倒掉,去到河里把米淘洗干净,再运到米浆坊把碱米打成浓浆,拿回家来,灶里的火烧得正旺,母亲说可以倒入碱米浆了。雾气腾腾的灶房里,母亲挥舞着木制的粑铲,一下一下的在灶台旁边熬制着,冒着热气的碱米浆随着母亲的搅动,渐渐的散发出特有的碱味儿,勾动起的不仅是人的味蕾,还有童年的烟火。

当母亲握住粑铲的手不再挥动时,我知道灰碱粑就要进入下一个固型的环节了。所谓固型,就是把加热蒸发水份后的半成品“灰碱粑”倒出来,分成小块捏作一团,形状基本上是两边平中间圆的长椭圆形,重约三四斤,再上蒸笼蒸熟蒸透。这个时候得要用大火猛蒸,我们之前准备的干柴就起到了大作用。

柴火燃得正旺,人的心儿也跟着跳动起来,等待灰碱粑出锅的时间很长也很短,当我在坐灶坑边的挂得高高的已发出腊香的腊肉棚架下,吃到第一口蘸着糟辣椒的热气腾腾的土黄色灰碱粑时,屋外的鞭炮声也响了!

年,终于到了!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潘宗旭,贵州省三穗县台烈镇台烈片居民组。爱好文学,喜欢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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