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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崖上多是这长长的藤，青青的，参差披拂，把石崖罩得严严实实。风起时，藤秧此起彼伏，飒飒有声，犹如一道绿色的瀑布。沟的尽头是一扇斜坡，满坡绿汪汪的草儿，牛儿、羊儿隐没其间。孩子们早已被夏日灼人的热浪撵下沟底，他们或洗，或搓，或摸螃蟹，或打水仗。末了，沿着石缝，爬上石崖，去那摘酸甜酸甜的破瓣儿。这果子一簇十四五朵，每朵熟时自然开裂，拇子大小，看去真如一个小盘子里盛满了红玛瑙珠子，紫红紫红，透明发亮，每颗珠子都能映出人影。孩子们大的上了石崖，边摘边吃，还边往兜里装；小的站在下边，手里提溜个瓶子（那是老爸用过的老白干酒瓶子），仰着头不住地流口水，性急的边跺脚边喝喊，让快扔些下来，要不就把酒瓶子给你们摔了。喊急了，上边的扔几朵下来，让他们解解馋。崖上的人兜里装满了，也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爬下来。然后将一颗颗红玛瑙似的珠子装入洗净的酒瓶里，用木棍捣成红糊糊的稠汁，尔后就着崖底涔涔流出的泉水，满满装上一瓶，舌尖一舔，冰凉酸甜。我想这恐怕是世上最好的饮料了。初夏，破瓣子次第成熟，前后竟有一个多月。梦中，时而绿瀑滚滚而下，訇然作响；时而，碧潭绿波中，小破瓣化作点点红帆，悠悠向我飘来。梦醒后说给娘听，娘说我可能小破瓣吃多了，在心中扎根了。既然如此，何不移一棵栽在院中？石缝中，我用铁铲撬，用手抠，但一棵也没能抠出。在一旁捆柴的娘，撩了撩头发，笑道：“别费闲气了，根扎得结实着哩。”我不无遗憾地甩甩抠得生疼的小手，看看倔强的它，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土，没有水，只有一道窄窄的石缝。第二年，重去看它，竟又冒出了一丛绿汪汪的藤秧。及至读了鲁迅的《从三味书屋到百草园》中的“Ade，我的蟋蟀们！Ade，我的覆盆子们和木莲们！”，才知道鲁迅先生百草园中的“覆盆子们”就是我们馋嘴的“破瓣儿”。这一丁点儿东西，竟然还有个大名和小名，真是奇了怪了！据《本草纲目》记载：覆盆子又名西国草、毕楞伽、大麦莓、插田包、乌包子等等。其味甘，性平，无毒。固精摄溺、强肾而无燥热之偏，金玉之品也。覆盆子在我国很早就已食药同用了，在药食同源的中药里，覆盆子算得上是颜值与口味俱佳的上品。暑期，村头，邻人小儿手中也有这样一瓶红红的破瓣泉水，他见我盯着瓶子看，就挺乖巧地将瓶子递了过来，非要让我尝尝不可。怎好意思去喝一个孩子家的水呢！推让了一阵，他家大人一边帮腔道，喝吧，他刚灌的，还没挨嘴。我连声说谢谢谢谢，接过轻轻抿了一点点儿，咂咂嘴：好甜！的确破瓣水还是那般滋味——酸酸甜甜，透心冰凉。他很是高兴，问能不能移栽一棵，每年都能吃好多好多的破瓣儿？我摇了摇头，重复了当年娘的话，别费闲气了，它的根扎得结实着哩。我一边回味着刚才那独特的破瓣水儿，一边欣赏着电视纪录片《Hi，火星》。之前，有消息曾报道说：2021年5月15日，天问一号火星探测器成功在乌托邦平原南部软着陆，我国成了世界上第二个成功将探测器送上火星的国家。一周后，祝融号火星车首次执行火星探测任务，并取得了圆满成功。荒漠、陨坑、砾石，一丝微风掠过荒凉无垠的乌托邦平原。人们在外太空苦苦寻觅着水的踪迹，探寻着生命的奥秘。生命是强大的，任何力量都不曾将它摧垮。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它就不会放弃生存的努力。火星上大概也会如此吧。我曾在一处坍塌的岩石中，看到过破瓣子的根，棕褐色，弯弯曲曲，长约丈许。令人惊奇的是它的根被岩石挤压得犹如箔片，薄薄的，完全改变了原来的形状。我想起了非洲热带草原上的长颈鹿，大漠深处的芨芨草、骆驼刺和胡杨林，以及绝迹的庞然大物——恐龙。生物，如果改变不了环境，就要学会适应环境，适者生存，这也是倔强的另一种内涵吧！破瓣子给我们紫红的酸甜酸甜的玛瑙，尽管它的根成了薄片，但它仍不失初衷。
作者简介：张耀中，河南济源人。闲时偶尔写几篇文字，纯属率性之作，无所成就，唯图愉悦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