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第三届“年味”征文010】党眉清：【儿时杀年猪】（散文)
儿时杀年猪
文/党眉清
年的味道是儿时袅袅升腾的一缕炊烟，年的味道是一家老少欢聚一堂说说笑笑吃着团圆饭。“小孩小孩你别谗，腊八过去便是年。”腊八已过，年的味道日渐浓烈。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过年就是杀年猪吃猪肉,唇齿间浓香的回忆。“过年”这是个老掉牙的名词，但它如同山里人家屋脊梁上悬挂着的腊肉，年代愈久愈是浓香的惦记。“过年”的味道，它滋养过我的童年，萦绕过我的百味人生。“过年”的味道如同上好的西湖龙井、极品的洞庭湖的碧螺春……历经滚烫岁月的浸润，淤积在心底成为挥之不去，浓浓的品咂不尽的思乡之情。
新冠疫情，这一闹就是一年时间。目前，还在世界多地兴风作浪，肆虐猖獗，闹得人心惶惶；也在牛年春节之前，在我国多地散发。疫情防控形势异常严峻，很多人，响应政府号召，留在工作所在地“就地过年”。“就地过年”，是为了阻止疫情传播，是为了大家，也是为了自己和家人；就是“身在异乡”，也无时无刻不在牵挂家人、亲人、朋友的安全，祝福大家平安。
在我记忆中的儿时，过了腊八，村里开始杀猪宰羊，年的味道就从猪的第一声嚎中开始，从屠户亮闪闪的杀猪刀闪烁，从小娃娃们玩猪尿泡的开心笑声溢出。村里的最后一个年猪嚎叫结束，年味就像台风一样猛烈的刮起来了。
过去在农村，杀年猪――是衡量一个家庭是否富有、红火重要标志。当见到那家门庭若市、大人们满脸含笑的出出进进、孩子们手舞足蹈，门口支起木架和杀猪大木缸，定是要准备杀年猪。腊月下旬人们就开始张罗着杀年猪过新年。家里喂养了一年多的大肥猪，肥头大耳、肚吊臀圆，肉嘟嘟的猪脸，肥的眼眯成了缝。年夜饭上猪肉定是霸主食威振饭桌。杀年猪也是一年中最奢侈的头等大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人们一年到头见不上荤腥，一听说杀年猪，左邻右舍纷纷助阵。
小时候，腊月里杀年猪我最开心的、最关心的，莫过于猪尿泡能否搞到手。我们抢到猪尿泡后用扫帚棍吹满气，细绳扎紧口，当足球踢、当排球拍打，拴猫牵狗般系根细绳托在身后，一路狂奔。开心的就像三月风筝飞上了天忘乎所以、飘飘然。那情景现在回想起来，嘴角不由得荡起了开心的微笑。
记得那年腊月，屠宰家里喂养黑毛的大肥猪。天还未亮全家早早起了床，锅里加上满满一锅的水。当时没有自己来水，要到村中央的水柜处担水。烧好开水，要搭个木头架用来挂猪肉。在我们当地会杀猪的人不少。但要手艺好，讲究持刀手稳，下刀心狠，一刀毙命，干活干净、身手好的需要提前约定好。一进腊月，请人杀猪如同大医院门诊挂专家号要提前预约排队。
对于杀猪，所请师傅定是行业中艺高人胆大。先是配套牢猪长嘴，前后猪脚绑牢。在一伙人群中，持刀人如同手术室主刀医生，一脸严肃庄严，抿嘴不语、用眼神与按猪的人打招呼。
200多斤的猪，也许闻到了杀气，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更是嘶心裂肺般奋力争扎。有着多年杀猪经验的村里王二伯，拿着明晃晃的刀，刀刃中间部位稍窄些，闪着寒光。看准猪脖子下喘着气，上下起伏的部位，眼神环视四周，对按猪的人用眼神打个招呼。“扑哧”一声，只留刀把在外面，紧跟着将刀用力拔出，殷红的血水，顺着刀锋喷泉一样喷射而出。肥大的猪全身颤抖片刻，猛的四蹄子一蹬，便直挺挺的不再动弹。
猪血接了大半盆，鱼眼大小的血泡泡浮在盆面。王二伯，在血水里加了些盐，用筷子不断搅动。旁边的爷爷双膝跪着，双手扶地跪在一边为 “猪元帅”升天奉香烧纸，如同唐僧念咒般口中低声念念有词，在燃烧的黄纸前连叩带拜，似乎在超度“大帅”一路走好！
七八个精壮汉子，将猪抬入盛满开水的大木缸中，在开水中不停的翻烫，用马勺给身上浇开水。爸爸为他们发烟敬茶，热气腾腾的水雾中弥漫着腥臭恶心想呕吐的气味。腊月里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杀猪盆上烟熏雾罩如同汗蒸房，看不清人脸的模样。一边开水烫一边用浮石在剔除猪毛。
片刻功夫，便退除了猪全身的黑衣件，露出白生生的如同大棚歌舞跳艳舞小姐一般，极具诱惑肥美的胴体，全身的肉胡颤乱动。雪白圆滚的肥肉像日本相扑高手在沐浴，剔净了毛的猪脸，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小眼睛眯成一条线，竟然是半张着嘴笑眯眯的憨样招人喜爱。
紧接着将洗白净的猪倒挂在早已备好木架上，王二伯在后腿上用刀扎个小眼，从猪后蹄吹气，使绒毛更好剔除。只见师傅用嘴对着猪腿上小眼，闭实眼，像吹唢呐的在为死人送葬，卖力的展显个人才艺，两个腮帮鼓满气、脸红脖子粗，脖子上青筋浮雕般凸显了出来。王二伯边吹，边指挥人们用一尺来长木棍在猪全身敲打。一会儿，猪就像动画片中熊二的模样，圆滚滚的，用刀剐去身上细毛，污垢，更是白的耀眼。
接着先是剔了猪头，又将肉架下落了一尺多。些时，从肚子上开了口，王二伯用嘴叨着刀背两手插入猪肚内，弯腰下蹲。双手一用劲，再猛的一扯，，从肚子抱了许多下水，一大堆下水堆在竹筛子里。二伯帽舌扭向脑勺后边，头上就像梨地的手扶拖拉机头已是热气直冒，汗流浃背，有条不紧的忙碌着。
杀完年猪后，杀猪菜，是为酬谢帮忙的乡邻量身定制。其中最勾魂的就是猪肉炖粉条了，凉拌猪血也是以副帅身份调逗着舌尖……热气腾腾地大家吃着肉、喝着酒、划着拳、说着，唠着家常其乐融融，无比幸福与满足。大年菜粉条炖五花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香气弥漫，油亮的肉片亮晶晶的闪着诱人的光泽，让人垂炊涎三尺、大快朵颐。
几盆家常杀猪菜，却混凝土般浇注成了村民间，坚不可摧深情厚谊。美食是人与自然亲密无间的对话，变成了人与人的缘份。最有烟火气的团聚最是抚慰心际。辞旧迎岁的日子里，一桌浓郁飘香的杀猪菜开启了新的征程。体验原汁原味未曾改变的生活方式，那份对故土的恋情，让浓稠的乡愁如胶似漆时常在梦里相会。浓浓的年味，跨越山川、湖海，带着各自眷恋，在记忆深处彼此交融，老家的年味滋养了我，那份浓如血、深似海的乡愁或许是远古而来的依恋，伴我一生、浪迹天涯，挥之不去、如影随行。
杀猪菜肥瘦相间的滋味酥烂剔透的口感。咸鲜与甘甜的结合，然而历经岁月的炖煮独具风味。肉块呈显出诱人的深褐色，肥嫩润泽而不腻，肌纤维、胶原蛋白受热均匀散开，翻滚的浓汁循循善诱，Q弹而嚼劲十足。猪肉的鲜香与汤汁奇妙交融相伴，浸染着猪肉原本的鲜香精华。咬一口，入口即化，酥烂肥美、浓郁饱满的肉粒在口中爆浆，满满的油香浸润着舌尖，丰盈多汁的肉油充溢嘴角四周。满口油香的肉在唇齿间绽放人间至极美味。四方食材、人间终极美食不过是饭桌上一捧人间烟火，在漫长的冬日里静守春的喜迅。年的味道在餐桌上千回百转，任人肆意挥霍亲情的团聚。不经意间，过年时节杀猪菜却成为一生中最好的浓香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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