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欽民-老子要義(1-81)
葉欽民 撰於台北2021.02底
老子·第一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本章要義:老子所認為的「道」是形而上、無形無象、不可言說、不可概念化的玄妙實體。是借由「無」、「有」來落實到有形質,「無」形成天地,「有」行成萬物,所以總結稱「道」是一切是萬物的根源,天地萬物皆來自於「道」。
老子·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本章要義:說明形而下的一切現象都是相對的、相互轉化的。因此一切價值觀都充滿主觀的執著與專斷,且不停地變化中。而「聖人」超越主觀的執著與專斷,而以「無為」處世。故其功業能永不泯滅。
老子·第三章
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智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本章要義:說明尚賢、貴難得之貨、見可欲是導致社會混亂與衝突的主因。聖人解決之道在於如何使人民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則人民自然不存智巧與欲念,就不敢胡作非為。而這辦法就是以「道」的「無為」。所謂「無為」儒家稱為「無妄為」,道家稱為「崇尚自然」。
老子·第四章
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本章要義:先說明「道體」的虛無看似空蕩虛無、似有似無難以捉摸。再進一步說明「道用」能挫去萬物的尖銳對恃、消弭萬物的紛亂糾結、能超脫局限,故能使萬物相互協調,並能主宰萬物。
老子·第五章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本章要義:說明天地的無偏無私,對萬物不加諸好惡。聖人對百姓亦當如此。並借鼓風箱的空虛才產生作用,教導聖人也應效法它的虛靜無為,任由天地萬物按自然變化,而不應加以干涉。
老子·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本章要義:藉由「谷」、「神」分別來說明「道」的虛空博大和神祕玄妙的特性。藉由「玄牝」來說明「道」生育萬物的神奇力量,及它無窮無盡的妙用。
老子·第七章
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是以聖人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
本章要義:說明天能長生,地能存久,是因為它們都不是為了自己而生存。所以指導聖人效法此道,唯無私心,才能成就自己。
老子·第八章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
本章要義:老子借水來比喻善的品格。舉水之「七善」體性,證明其與物無爭。因為無爭所以才能無怨尤。
老子·第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金玉滿堂,莫之能守。富貴而驕,自遺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
本章要義:講萬事萬物「過猶不及」,不如適得其中。借以說明在功成名遂,已達頂點之時,就應含藏收斂退身事外,這才是符合天道的作為。
老子·第十章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氣致柔,能如嬰兒乎?滌除玄鑒,能如疵乎?愛國治民,能無為乎?天門開闔,能為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知乎?生之蓄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本章要義:借六段問句來說明上下句的意念,要能做到一致的困難性。為此之故,滋養生育萬物,必定仍會有不臻完善之處,所以對萬物就不該據有、不該恃功、不該宰制。唯如此才能叫做「德性的最高境界」。
老子·第十一章
三十輻共一轂,當其無,有車之用。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
本章要義:借現象界的「有」、「無」來說明實物只有在「無」的配合下才能發揮作用。所以從擁有物中要適當地丟掉一部分,才能使該物發生最大效用。惟本章的「有」與「無」與老子先前所說超現象界的「有」與「無」是兩種不同的概念,不能混為一談。
老子·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是以聖人為腹不為目,故去彼取此。
本章要義:老子借用五個排比句來說明五色、五音、五味等粗淺枝末的影響。惟一旦為其所蔽,就不能見「道」之真體、萬物之本性。故聖人但求自我充實,寧以抱守清靜素樸的內在根本。
老子·第十三章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
本章要義:老子強調「貴身」即「重視自我」的思想,論述人之所以「寵辱若驚」乃因得自於上者之給予,相對承認了自己的微小卑下。如果缺少這種認識,就無所謂卑下,當然也就無所謂「貴大患若身」。故唯重視自我、珍惜自我的人,才足堪天下大任,才能放心的把天下委託給他。
老子·第十四章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曒;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禦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本章要義:講述道體。老子說它是屬非感官的存在,是一個混而為一的抽象之物。無形無象。從亙古至今惟綿綿不絕。所以只有瞭解「道」之為太虛的元始,掌握住「道」的基砥,懂得「道」之理,就可以用之於駕馭現實存在的一切現象。
老子·第十五章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客。渙兮其若淩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渾兮其若濁。孰能濁以止靜之徐清?孰能安以久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本章要義:本章是借對善道之士的描述。說明觀「道」的態度:要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不輕舉妄動、豁然開朗、敦厚樸實、胸襟曠達,隨和寬容,這樣才能使混濁沉淨清澈,才能使死寂重現生機。故唯虛心自斂以觀道體,那麼即使是隱迹韜光亦能不斷地大成道用。
老子·第十六章
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曰復命。復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本章要義:萬物靜觀方能自得,本章主講「致虛守靜」的功夫。「致虛」是消弭心智的作用,達到沒有一絲心機成見的地步,則芸芸萬物方得以返回根本,就是「守靜」。惟要達靜的境界,得懂「常」的道理,包容一切、大公無私、使天下歸從,唯如此才是順應天意,才能終身免於危殆。
老子·第十七章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親而譽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貴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謂:我自然。
本章要義:將君主與臣民的關係,分為四個次第,而得出「信焉不足,有不信焉」這樣的結論。借此指出君主應該努力的方向。最上乘的君王最能把握住「道」,乃因「貴言」。「貴言」則不輕發號令,則民不受干擾,則上下相和,則天下自然大治。
老子˙第十八章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
本章要義:係承上章,並說明當時社會的現象,正是由於君主所把握的「道」「信不足」之故,致使其統治力逐漸下滑,為此才倡議仁義、運用巧智、標舉孝慈、推崇忠臣,殊不知這乃是因其偏離大道所導致的結果。
老子·第十九章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本章要義:係承上章,續談治國之道,對當時亂象提出的「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等三種治理方法之批評,認為這些只能治標,不足以治本,老子認為還是得賴「見素抱樸」,「少私寡欲」。
老子·第二十章
絕學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美之與惡,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我獨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嬰兒之未孩;累累兮,若無所歸。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
本章要義:「絕學無憂」應解為「棄絕清靜,明曉萬物之學而竟能不感到憂心」之意。則一旦如此,天下就無所謂「差別」、「差距」之分了,凡事就人云亦云,這豈不荒唐?故老子列舉其獨異於世人價值判斷之所在,關鍵就在於他能看重內心修為,抱守人生本源,一心以守道為貴的緣故。
老子·第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唯道是從。道之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衆甫。吾何以知衆甫之狀哉?以此。
本章要義:說明形而上的「道」雖然無形無象、似存若無,但天地萬物、萬象乃至純真至性也都是由「道」所形成的。而在這「道」中用以顯現「道」功能屬性的就是「德」,並藉以說明「道」的真實存在性。另若想探知萬物起始的本質,唯應先效法孔德之人以「道」做為其精神的根基。
老子·第二十二章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多,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本章要義:說明「不爭」之道。開頭就藉曲、枉、窪、敝、少、多等六個客觀法則來說明不爭的內涵。聖人依此而與「道」」抱持一致,而能成為天下人學習的典範。所以,他終能得到明、彰、功、長。而這正是因為他的不與人爭才獲得的成果。
老子·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本章要義:說明「希言」即不輕發號令擾民,才符合「道」的精神,才是理想的政治。否則就像妄作狂風、驟雨一樣,是不可能長久的。而「道」的精神就是自然無為,順從自然,也就是順從於道。而順從道的人,就能與道同體,故而從事治政者就不能不謹慎視之。
老子·第二十四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在道也曰:餘食贅形,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本章要義:借「企立」、「跨行」、「自見」、「自是」、「自伐」、「自矜」來說明這些輕浮的舉動皆不符自然之道。所以凡故意造作、有為之舉都只像似殘羹剩飯,非但無用,反而有累。所以,有道德的人不會這樣處世。
老子·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本章要義:本章是講「道」的體用。老子以道體的「獨立而不改」,道用的「周行而不殆」,所以對「體」的廣度與「用」的高度,虔敬地稱之為「大」。道與天地萬物並主而共存,故「道」大,則「天」、「地」、「人」亦然,惟人只居其一。所以應法地,法天,法道,最後「道法自然」。
老子·第二十六章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聖人終日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根,躁則失君。
本章要義:本章是對「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無奈的批評。老子言一國之君如果輕率會失去他的根基,躁動就會失去主宰能力。由此可知「重」和「靜」是本、是常;「輕」和「躁」是末、是變。所以要人們像聖人一樣「終日行不離輜重」,重靜而戒輕躁,方能免招致禍災。
老子·第二十七章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數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本章要義:本章是借「善行」、「善言」、「善計 、「善閉」、「善結」五者來申述聖人視物與我同體,故在處事接物、言行舉止上,應時順理,自然而然,至簡至易。所以教人要合於道,順應自然,應物為用,而不可妄用私智,自作聰明。
老子·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樸。樸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本章要義:借知雄守雌、知白守黑、知榮守辱而能成為天下谿、式、谷。故能常德不離,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復歸於樸,來說明聖人若能統籌延攬而用,則順物施化,即使不為亦能成為一個完善體制的主掌者。而這一完善體制因渾然為一而完善,就再無可被一一置評的了。
老子·第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夫物或行或隨;或噓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對「有為」之政提出的警告,講聖人為政,應當自然無為,不固執己見,不妄作不妄為。且凡物之現象皆各有其特性、不同好惡,故既然為政,就不能以一成不變的方式對待,而應借捨棄那些極端的、過奢的、驕縱的措施。這樣才能達到不敗不失。
老子·第三十章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其事好還。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以取強。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物壯則老,是謂不道,不道早已。
本章要義:老子提出「其事好還」警告那些好於用兵者。並指出用兵,只在不得已時用之,一旦達成結果,就不敢強奪豪取、驕傲、炫耀、自大。因為「物壯則老」,凡舉過強盛者,就會走向衰敗,這就是因為不符合於「道」之故,而凡不符合於「道」者,必定早夭。
老子·第三十一章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戰勝以喪禮處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指出戰爭的禍害,以表示他反戰的思想。更指出即使是出自於不得已,也要淡然以對。否則就是好戰、好殺人者。為此喻戰爭就像是進行一場喪禮。兵眾像是帶著哀痛的心情去參戰的,沒有戰死者就當作是剛參加完了喪禮一樣。
老子·第三十二章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也。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猶川谷之於江海。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樸」來形容「道」,它雖然微小而不可見,但天下卻沒人能支配它。侯王若能執持守它,萬物將自動歸服。一旦開始以文法制度干預,即使事出有名,也要適可而止,才能避免衍生問題。要知唯領悟「道」之於天下的作為,才誘導出百谷千川都匯聚於江海的道理。
老子·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知足者富,強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壽。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教人如何進入道德的境界。他認為一個能自知、自勝、知足、自強的人,才能反觀自己、勝過自己、不向外需索、堅強不屈。唯不離失自己者,才能歷久不衰,才能算是真正的長壽。
老子·第三十四章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萬物恃之而生而不辭,功成不名有。衣養萬物而不為主,常無欲,可名於小。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本章要義:本章講述大道的偉大並不是它自以為偉大,而是在於它生養萬物、畜養萬物卻能不辭、不有、不為主,所以才造就了它的偉大。
老子·第三十五章
執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樂與餌,過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足既。
本章要義:相較於誘惑能令人短暫的止步佇足,大道就顯得平淡無味,看也看不見,聽也聽不見;但它卻更能使人前往歸附,而且還能平安康泰。除此之外,它的作用還是那麼地無窮無止。
老子·第三十六章
將欲歙之,必固張之。將欲弱之,必固強之。將欲廢之,必固興之。將欲奪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柔弱勝剛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本章要義:本章講述想讓事物成為「怎樣」,就先暫且任由它成為「怎樣」的相反樣子,而這就是在暗藏了一個不欲人洞察的玄機。這玄機能致使「柔弱勝剛強」。所以,「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意即不要亮出自己的基底,隨便讓人摸透自己的底細。否則就難保不遭「暗藏的玄機」所算計。
老子·第三十七章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鎮之以無名之樸,夫亦將無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
本章要義:講述理想的政治在於「無為」,任萬物自化。「無為」即「崇尚自然」。強調統治者執守它,則天下萬物皆能自我化育。惟一旦出現偏差,仍應以清靜無為的無名之樸來安定它。則天下萬物就能「靜以自正」,自然而然地就會走向正軌。
老子·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上德無為而無以為。〔下德為之而有以為。〕上仁為之而無以為。上義為之而有以為。上禮為之而莫之應,則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夫禮者,忠信之薄,而亂之首。前識者,道之華,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故去彼取此。
本章要義:本章為老子《德經》之首章。指出「德」是顯現無形無象「道」的作用。而「德」分順應自然的「上德」和別有用心的「下德」。由於下德是偏離於道,所以才致使仁、義、禮相繼被推呈。故強調大丈夫應捨棄仁、義、禮這類淺薄虛華的教條,而應回歸正「道」的淳厚樸實。
老子·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為天下貞。其致之,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廢。神無以靈,將恐歇。谷無以盈,將恐竭。萬物無以生,將恐滅。侯王無以貴高將恐蹶。故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是以侯王自稱孤、寡、不谷。此非以賤為本邪?非乎?故致譽無譽。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稱「道」為「一」。是繼前一章對「道」的偏失之為,借天、地、神、谷、萬物、王侯來說明真正得「道」所起的正面作用。後再借「賤」「下」的特性,喻為政者要能「處下」「謙卑」。即使受到讚譽也不當視為稱讚。不妄求成為稀世寶玉,但求能堅固如樸石。
老子·第四十章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本章要義:在老子哲學當中「反」涵蓋兩種意義,即「相反對立」與「反復本初」。本章借以說明「道」究竟是如何運行及作用:指出「反」,是「道」的運動規律。「弱」是「道」起作用之所在。然後舉萬物的生成,係由先是無形的「道」產生有形的天地,再產生出萬事萬物來。
老子·第四十一章
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故建言有之:明道若昧。進道若退。夷道若纇。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廣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質直若渝。大方無隅。大器晚成。大音希聲。大象無形。道隱無名。夫唯道,善貸且成。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借由「聞道」之士的理解與態度來說明「道」的高深莫測,幽隱而不可名狀。並承上章「反者,道之動」舉出「道」和「德」所呈現異於與物的十二種特質。最後老子講到,就是因為這些特性,所以「道」既能生成萬物,又善於成就萬物的一切。
老子·第四十二章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人之所惡,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為稱。故物或損之而益。或益之而損。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強梁者不得其死。吾將以為教父。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借「一」、「二」、「三」來說明「道」創生萬物時的活動歷程。「道」從渾淪不分的狀態,造分出陰陽兩氣;陰陽兩氣在互相激蕩成適均狀態後,新的和諧體就這麼產生。而後段可能是誤植,惟大體的意思是借「孤」、「寡」、「不谷」來提醒人戒矜戒驕,應謙虛自守。
老子·第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無間。吾是以知無為之有益。不言之教,無為之益,天下希及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闡述「柔弱」的作用和「無為」的效應。說明「柔」能「勝」剛的道理。
老子·第四十四章
名與身孰親?身與貨孰多?得與亡孰病?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以生命和聲名,貨利來比較何者貴重?得到名利和失去生命何者的危害大?說明只有知足和知止才能免卻禍害。實際上也是闡述他「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的另一種論述。
老子·第四十五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相成相反的辯證觀點。闡述「清靜為天下正」的道理。提出大道雖大成、大盈、大直、大巧、大辯。表現出來的是卻是「若缺」、「若沖」、「若屈」、「若拙」、「若訥」的樣子。但它的作用卻總能不歇不窮。所以,只有清靜無為才是治理天下的正道。
老子·第四十六章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再次闡述他的反戰思想,抨擊當時的武力侵奪。老子指出戰爭的起因在於人的貪得無厭、不知止足;故警惕為政者,應當清靜無為,以消弭侵奪的欲念。
老子·第四十七章
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強調人應先立自我認識,只要返觀內照,認識了自己的一切,就可達到「不出戶,知天下。不闚牖,見天道」的程度。而有這種認知能力的人就能「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老子·第四十八章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認為「為學」是學習知識經驗,越積越好。「為道」是直觀體悟了除欲念,要越減損越好。最終達到無為而無不為地步,這樣萬民才能各得其生、各得其養,那才算得上有資格執掌天下。
老子·第四十九章
聖人常無心,以百姓心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聖人在天下,歙歙焉,為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聖人皆孩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接著上章「無為無不為」而具體講到聖人居於其位,要無主觀偏見,要收斂自己的欲意,要以百姓之心為心去治理天下。那麼百姓自然就無不以他馬首是瞻了。
老子·第五十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動之於死,亦十有三。夫何故?以其生之厚。蓋聞善攝生者,陸行不遇兕虎。入軍不被甲兵。兕無所投其角,虎無所措其爪,兵無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無死地。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講「攝生」即養生之道。舉出能普普走完一生的、夭折的、自尋死路的各占三成。而這是因為他們太在意生存、享受之故。而只有一成的人,清心寡欲,懂得注重養生。而正因為它們能這樣的保護自己,自然就不會使自己置身於死亡之地。
老子·第五十一章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勢成之。是以萬物莫不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長之育之;亭之毒之;養之覆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謂玄德。
本章要義:本章講「道」生成萬物。「德」蓄養萬物。而「道」、「德」之尊貴,就在於它們能任萬物各依其自性發展而不加干涉、不居功、不佔有。而這些德行,老子稱之為深遠的、看不見的「玄德」。
老子·第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復守其母,沒身不殆。塞其兌,閉其門,終身不勤。開其兌,濟其事,終身不救。見小曰明。守柔曰強。用其光,復歸其明,無遺身殃。是為襲常。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用了「母」、「子」的概念說明道與天下萬物的關係,若能認識並掌握「母」就可以理解「子」的產生。那麼就能「塞其兌,閉其門」不追逐身外之物,就能洞察萬物精微之起始。則堅守柔弱、虛靜、觀照內在,就能與常道合一。這麼就不會給自己帶來災難了。
老子·第五十三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大道甚夷,而人好徑。朝甚除,田甚蕪,倉甚虛。服文采,帶利劍,厭飲食,財貨有餘。是為盜誇。非道也哉!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痛批時政的敗壞。以人君的矜誇炫耀、侈饜自奉,強用財貨以誇富強等,是放著正道偏向邪徑的作為,所以才致使朝政徹底的廢弛,農田徹底荒蕪,國庫也為之徹底空虛。故老子有感而發「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是畏。」
老子·第五十四章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脫,子孫以祭祀不輟。修之於身,其德乃真;修之於家,其德乃餘。修之於鄉,其德乃長;修之於國,其德乃豐。修之於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觀身,以家觀家,以鄉觀鄉,以國觀國,以天下觀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用了上「由近及遠,由此及彼」的類推方法。先講厚實修身建德之基礎,不但能用以永世傳承,還能從修德的利益,由己以至於家、鄉、邦、天下。然後再講運用這些修為觀照自己就可同樣關照他人,就能達到察己以知彼,同理最終也就能觀照到天下而知曉天下了。
老子·第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蜂蠆虺蛇不螫,猛獸不據,攫鳥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終日號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氣曰強。物壯則老,謂之不道,不道早已。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柔和」「強盛」對照。說明能返回到嬰兒般的純真。是一種向淳真無欲本性的回歸,是具有深厚修養境界的人,則「精之至也」「和之至也」,就無物能傷。反之,「物壯則老」,闡明過於強盛的同時者也正步向衰老,很快就會死亡。這是因為「強盛」不符合「道」之故。
老子·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故不可得而親,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貴,不可得而賤。故為天下貴。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一書少有講到境界者,惟此借真正懂「道」者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的修為,而達到了「玄妙同一」的境界。正因為此,他們超越了親疏、利害、貴賤之範疇,而能成為天下所尊重者。
老子·第五十七章
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諱,而民彌貧。人多利器,國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盜賊多有。故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
本章要義:本章仍是老子對闡發「無為」的思想。言縱使「以正治國,以奇用兵」但唯有「無為」,好靜不生事,才能治理天下,獲取天下人心。故舉聖人云:「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誡執政者唯如此,天下自然太平。
老子·第五十八章
其政悶悶,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孰知其極?其無正,正復為奇,善復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聖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本章要義:承前章老子再以「其政悶悶」來講述「無為」並非消極。甚至可說它在現象交互轉化中,反而有相對積極的成果。故禍福、正邪、善妖等亦復如是。所以老子認為聖人以道自守,而不割、不劌、不肆、不耀。而這也正說明為什麼「無為」之政,卻能有「其民淳淳」成果的緣故。
老子·第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嗇。夫唯嗇,是謂早服。早服謂之重積德。重積德則無不克。無不克則莫知其極。莫知其極,可以有國。有國之母,可以長久。是謂深根固柢,長生久視之道。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提出「嗇」概念。認為「嗇」是在精神上再於積蓄、養護、厚植根基,培植力量。真正做到精神上的「嗇」,只有積累雄厚的德,有了德,也就接近了道。同此理,用之於修身、還是治國都同得厚積根柢,唯「根深柢固」了,才是能長久之根本所在。
老子·第六十章
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治大國,若烹小鮮」說明為政要少去折驣人民,要實行「無為」之治,即不擾民不害民。則即使是有危害者,也起不了它們的作用。在聖人自己就更不可能去傷害人民。如此一來,人民自然就能享受「無為」的恩澤,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
老子·第六十一章
大國者下流。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靜勝牡,以靜為下。故大國以下小國,則取小國。小國以下大國,則取大國。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國不過欲兼畜人,小國不過欲入事人。夫兩者各得其所欲,大者宜為下。
本章要義:本章相對於治理內政,講的是處理國與國間的關係。主張無論大國或小國想借以取得被歸附或取得被包容,皆應採用「謙下」的策略,而不可企圖統治小國或去依賴大國。惟能如此,才能各取所需。但前提是大國要能像容納百川匯聚那樣甘處於下,先能主動地放下身段才行。
老子·第六十二章
道者萬物之奧。善人之寶,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棄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雖有拱璧以先駟馬,不如坐進此道。古之所以貴此道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為天下貴。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講「道」的可貴之處,在於對任何人都能予保護。善於「道」的嘉言能被公諸於眾。遵行嘉言能提高形象。於「道」有求即能有得,有過亦能得寬宥。正因此,自古天下人才會這麼地珍貴它。所以對國之重的天子或三公,與其拱壁駟馬的儀式,不如向他們進獻此「道」。
老子·第六十三章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大小多少,報怨以德。圖難於其易,為大於其細。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是以聖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夫輕諾必寡信,多易必多難。是以聖人猶難之,故終無難矣。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先指出「無為」是處事治世的宗旨。繼以「天下難事必作於易,天下大事必作於細。」指出的處事治世態度方法,言處事要從細微處著手,凡不可看得太簡單,只有謹慎地將之視為困難處理,終了就能順利解決。
老子·第六十四章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謀。脆易泮。其微易散。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為者敗之,執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是以聖人欲不欲,不貴難得之貨。學不學,復眾人之所過。以輔萬物之自然而不敢為。
本章要義:治國謀事,均應在安靜之時,未兆之先,脆弱之際,微小之期先防患於未然。並舉事物發展變化的規律,如「合抱之木,生於毫末」等說明,凡等累積出了大問題再去處理者,將招致失敗。放著不收拾,將會有損失。並提出做事就要能「慎終如始」,這樣才能「無敗事」。
老子·第六十五章
古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國,國之賊。不以智治國,國之福。知此兩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謂玄德。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矣,然後乃至大順。
本章要義:本章強調為政在於樸實不在智巧。政治的好壞繫於統治者的居心,以智巧治理,就衍生腐敗風氣,人自變得狡詐虛偽,終導致天下不安定。故戒之「善為道者,非以明民,將以愚之」。惟「愚之」並非主張愚民政策之意,實係使人民找回真樸的本性,然後讓一切都完全順於自然。
老子·第六十六章
江海之所以能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為百谷王。是以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後之。是以聖人處上而民不重,處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樂推而不厭。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本章要義:本章講的是「不爭」的政治哲學。六十一章是通過大國與小國的關係,講了「大者宜為下」的道理;本章再舉「江海為百谷王」強調聖人想要統治人民,就得對人民表示謙下;要想領導人民,就得把自身放置在人民後面。最後,要做到「天下樂推而不厭」及「天下莫能與之爭」。
老子·第六十七章
天下皆謂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細也夫!我有三寶,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儉,三曰不敢為天下先。慈故能勇。儉故能廣。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今舍慈且勇。舍儉且廣。舍後且先。死矣!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天將救之,以慈衛之。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藉道的自述舉出「慈」、「儉」、「不敢為天下先」指出慈愛才能勇敢,儉樸才能廣達,不強爭好利才能為眾人的領袖。有「道」者秉持這三原則,於征戰能得勝,於守衛能鞏固。就能取得非常好的效果,否則,便會自取滅亡。
老子·第六十八章
善為士者不武。善戰者不怒。善勝敵者不與。善用人者為之下。是謂不爭之德。是謂用人之力。是謂配天古之極。
本章要義:老子在本章中舉「不武」、「不怒」、「不與」,以避免與敵正面對恃爭鬥的行為闡述落實「不爭」觀念具體結果,處事接物,皆能隨心應手、不爭而自得、不勞而自成、賢能者自然能為其效力。是以雖為「不爭」,但終還是能達到「爭」的目的。
老子·第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尺。」是謂行無行。攘無臂;扔無敵。執無兵。禍莫大於輕敵,輕敵幾喪吾寶。故抗兵相若,哀者勝矣。
本章要義:本章和前兩章是相應的,以「哀」、「慈」、「柔」明不爭之德。藉由用兵的角度,談以退為進的處世哲學。正因此往往製造出驕兵、輕敵的對手,而達到其以守為攻設定的成果。除此,講到「抗兵相若,哀者勝」,而這正是千古以來眾所皆知的「哀兵必勝,驕兵必敗」道理之所在。
老子·第七十章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無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則我者貴。是以聖人被褐而懷玉。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感嘆「被褐而懷玉」。講述他的立論縱有宗旨,處事縱有所據,既易知也易於實行,但天下卻沒少有能了解的人,也少有照著去實行者。問題就在人受到外界的干擾,遮蔽用心去體悟。說明即使是如此經綸治世之學,如不被所知所用,那就什麼也不是,也不是什麼了。
老子·第七十一章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聖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本章要義:本章係繼前一章老子感嘆他的「道」就像「被褐而懷玉」一樣,總結出「知我者希」的原因。故老子對「知不知」和「不知知」者所會表現出「崇尚它」、「避棄它」的態度並不感到憂心。因為他知道無形無象的「道」,終將能自然而然地引導這些人真正了解與接觸它。
老子·第七十二章
民不畏威,則大威至。無狎其所居,無厭其所生。夫唯不厭,是以不厭。是以聖人自知不自見。自愛不自貴。故去彼取此。
本章要義:本章是老子的為政觀。他指出為政者壓迫到人民的居安,堵塞到人民的生計,無異於是把人民逼上絕路,人民自然鋌而走險,群起抗爭。所以戒之、為政者應摒棄壓迫、堵塞的政策而擇取謙下、愛民的施為。則「夫唯不厭,是以不厭」。
老子·第七十三章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戒之,凡事順天道而為,舉出「不爭而善勝,不言而善應,不召而自來,繟然而善謀」,對於「勇於敢」與「勇於不敢」的,自然都會報予相對應的酬酢。之於為什麼?就連聖人也很難說得明白,但「天網恢恢,疏而不失」。不是不報,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老子·第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民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者,稀有不傷其手矣。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指出,作為統治者不可以為了遂行自己的好惡,不惜假各種手段達成目的。戒之,天道冥冥之中皆各自其所司者,君王雖握有生殺大權,但輕率決定人民的生死,妄替天道,則「天網恢恢,疏而不失」,最終沒有不反傷到自己的。
老子·第七十五章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本章要義:本章內容基本上是對統治者提出施以嚴苛政治不如寬容政治的警告。他認為「民之飢」、「民之難治」、「民之輕死」皆源之於統治者「食稅之多」、「上之有為」、「求生之厚」所致。為此,戒統治唯以「無為」做其治政思想,才能避免苛政之弊於未然。
老子·第七十六章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強則不勝,木強則兵。強大處下,柔弱處上。
本章要義:本章舉出老子從觀察人與草木在生時所呈的柔軟與死後呈僵硬的現象,以證強硬者等同死亡之概念,而柔軟者則等同生存之概念。以此再次強調強硬者實則是居於劣勢,而柔軟者反能實居有優勢。總結出他一在強調的「柔弱勝剛強」的思想哲理。
老子·第七十七章
天之道,其猶張弓與?高者抑之,下者舉之。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首先將「天之道」與「人之道」做對照,指出「人之道」即當時當權者所奉行的「損不足以奉有餘」與「天之道」的大公無私正好相反。為糾正當時社會不公現象,提出「損有餘而補不足」,乃是在奉勸當權者要能像有道者那樣,將多餘的拿出來供養天下的不足。
老子·第七十八章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弱之勝強,柔之勝剛,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聖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正言若反。
本章要義:本章前段老子再次喻說柔克剛、弱勝強的道理來肯定水之本性的優越處。後段則據此類推君王要配稱「社稷主」、「天下王」者,除了謙下,還要能「受國之垢」、「受國不祥」即還要能夠承受國之屈辱與承擔國家之災患,像水性善居低處、避高趨下來。換言之即屈下不爭之觀念。
老子·第七十九章
和大怨,必有餘怨,安可以為善?是以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有德司契。無德司徹。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本章要義:本章「執左契而不責於人」是老子用以戒為政者應以「德」化民之喻,唯如此不蓄怨於民。對百姓只有給予、輔助而不予強索、干擾。否則蓄怨既生,再去「和大怨」,「必有餘怨」。故再者舉「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勸說唯施「德」政者,終能會受到「天道」的青睞。
老子·第八十章
小國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雖有舟輿,無所乘之。雖有甲兵,無所陳之。使民復結繩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樂其俗。鄰國相望,雞犬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提出「小國寡民」之論,是對當時社會階級剝削、兼併戰爭不斷和人性淪喪而提出的批判。他指出在這征伐不減的時代,只要不窮兵黷武,不動不動就把軍隊派上戰場,那麼即使是「小國寡民」,生活條件艱苦,人民都能滿意現狀,至死也都不會離開這樣的國度。
老子·第八十一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辯,辯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聖人不積,既以為人己愈有,既以與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
本章要義:本章老子以「信美」、「善辯」、「知博」的問題。說明雖然事物的表面現象往往和真實現象並不一致。但對於自己,仍應要求做到「信言」、「善行」、「真知」。也就是像「天之道,利而不害。聖人之道,為而不爭」一樣,無欲無求,讓一切都重歸於淳樸真實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