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临,让我们互为取暖之火
摄影 徐立承
时光倏忽而逝,转眼间就立冬了,冷风乍起,寒气透过日子的缝隙开始介入这一年里接下来的生活,仿佛一首跌宕起伏的歌,唱出了凄冷的尾声。
下午,一个人坐在偌大而空荡的办公室,陡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恓惶,窗外的风,不再如往昔温和的呓语,而是一阵阵地呼啸,掠过房屋与房屋的空隙,余音在远处缭绕,还未等到完全消失,一阵风又开始起来,如此反复,仿佛在向世人立场鲜明地宣示冬天的来临。
树在大风里颤抖,稀疏的叶子在纷纷下坠,没有一只鸟愿意停在它的枝桠之上;大马路上空无一人,风裹挟一层又一层薄薄的灰尘,奔向远处。
关于冬天的所有场景,似乎都在暗合与呼应着我们的生活与心境。
是的,在这一刻,将过往的日子粗略地梳理一番,我们总会在恍然中感喟,曾经千辛万苦的努力,到头来,内心依然像寒风漫卷过的大地,一切都没有真正拥有,一切都被时间无情地带走,剩下来的就是命运赋予自己的暗伤与旧疾。
世间如此荒芜,有限的个人能量终究无法抗拒愿景的失落,在深不可测的时光暗道中,再多的折腾与付出也不可能完全抵制住心灵的虚空。有些东西,我们注定不能紧紧握住,时光的风暴会带走它能够带走的一切,唯有彼此靠近相互赠与的那一份温暖,可以在心灵中永恒存在,让我们在每一次怅惘与失望的时候,像一朵恰如其分的火,陪伴我们熬过凛冽的岁月,哪怕,我们只是在彼此的生命中短暂地路过。
有那么一些人,就是愿意为你伸出温暖的手,等你靠近。
沿校门口往北有一条小小的街道,一个卖菜的老婆婆,每一天都会风雨无阻地站在路边,守着一堆嫩绿的蔬菜,平静地等待人们前去光顾,有时候,我也会偶尔在她那里买下一棵白菜或者几颗葱。尽管时间过去了好几年,我们都成了彼此的熟人,但在我看来,她终究是一个卖菜的老人,不过是众多熟悉的陌生人当中的一个罢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年过花甲的老人,却渐渐地,让我感觉到她的眼神和话语有着母亲一样的味道。每一次我经过她面前的时候,她都会投给我极其温和的笑容,目光里溢出母爱的光芒,有几分疼爱,几分关切。买菜时,她会在我付了钱之后,再从篮子里抓出各种各样的蔬菜塞进我的袋子,而且,远超我原本买下的分量,无论我怎么拒绝,她都会固执着这样做。甚至,在我后来不再打算去她那里买菜的时候,她只要一见我拎着一个购物袋经过,就会追上来塞给我一大把,白菜、辣椒,或葱与蒜。
接受一个收入微薄的老人无缘无故的馈赠,让我很是不安,终于有一天,我试着拉下脸来制止她。老人在我的严词拒绝下,捧着一大把蔬菜,依然温和地笑着,不过,脸上有些慌张与尴尬,因为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从来不愿意跟她多说几句话的所谓的知识分子。僵持了几秒,老人费力地嗫嚅着嘴唇,用一种极为小心又卑微的语气说:宁老师,你是我的家乡人呢。我心头一惊,继续追问,老人告诉我,她的娘家就是我老家的那个村的,那个村以宁姓居多,她也是知道我姓宁之后向别人打听,才知道的我们是老乡……原来如此!
一个嫁出来几十年已经被家乡彻底遗忘的老者,却因为一个来自于老家的后生,而想方设法馈赠给他廉价而又昂贵的温暖,而且,一直以来,这个后生,都将她视为一个身份卑微的陌生人。
冬天到了,这样的温暖现在还在持续,但我并不能给老人什么,只是为她写下过一首诗,叫做《卖菜的老人》,刊登在市报上,我知道她永远也不会看到,但我相信,老人一定能够感受得到我的身上,被她的温暖照亮的一份亲近与善意,每当看见我,她的内心,或许也是微笑的。
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尚且如此,那么,应该有太多太多的人,值得我们用平等与真诚去靠近,靠近,我们就可以互为取暖之火,哪怕,冬天多么冷,多么漫长!
爱好由来落笔难,一句数改始心安。
春江秋月冬冰雪,繁华落尽惹梦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