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诗文|漫叙魏晋美学
广陵散音乐:龚一-千古绝响·古琴
01
魏晋美的渊源
这个夏天,这个城市,暴风雨闹脾气,德尔塔带来坏情绪,搅得人心不安。在这个灰暗难熬的夏日,与其被烦忧裹挟,被焦虑撕扯,那就让自己来到美学课堂。
刚写完《写意庄子的美学》,又看了《文心雕龙》文论研究,接下来追踪北大教授叶朗的《中国美学史大纲》脉络,无不被中国古典美学的审美魅力吸引着、感召着。
我顺着叶朗《中国美学史大纲》的指引来到了魏晋,那个中国美学史上有着审美自觉,主流思想流派玄学带来美学成就极为辉煌的时代。
正如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所描述的:“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痛苦的时 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
先秦哲学家荀子的美学论文《乐论》中有一句极好的话:“不全不粹不足以谓之美”。使我们联想到中国古典美学中极富奇特美感冲击力的当属“魏晋风度”。
在那个”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的乱世,魏晋玄学对美学的发展起到了催生作用。玄学为魏晋士人提供了“审美之眼”,塑造了士人的审美人格。深刻影响了士人们的立身行事和美学态度。魏晋美学之所以走出了有时代特色的道路,也就是来源于玄学这条思想流派的主线。
在玄学“清谈”风气下,人物品藻和玄学思辨的发展使这个具有强烈矛盾的魏晋时代,给予美学具备了独特的风格。
不妨可以这么说,作为道家学说的魏晋玄学阻止了当时文化生命的衰落,让文人的精神得以解脱,得大自在。想必,大家都知道《世说新语》中的“竹林七贤”,他们那种倾向自然简约、超然绝俗的哲学的美,可谓,一派古典。
另外,南朝艺术理论家谢赫在《古画品录》中所提出的“六法论”,成为中国古代美术的品评标准和美学原则。尤为精彩的是“气韵生动”与嵇康的“生物哀乐“美学命题,极大丰富了古典美学“意境说”的真意。
追踪历史踪迹可以看出,庄子一生寂寞,到了魏晋方得兴旺。庄子的那种隐逸性格,飘逸出尘的品质格调,占据了当时整个魏晋士人的身心,成为魏晋风度的哲学土壤和精神家园。
02
美在人物品藻
魏晋时期极爱人物品藻。美学也就从流行的人物品藻揭幕。
从《世说新语》一书中可以看到大量的魏晋清谈人物品藻的故事。当时的人物品藻已从实用的、道德的角度转到了审美的角度。以审美评论人物高下,对人物风采、风姿、风韵进行审美评价;推崇学识与才情,追求人格个性之美。
那么,无论是《世说新语》中最耀眼的“竹林七贤”,还是王羲之《兰亭序集》那些”清谈沙龙”的名士,都有着鲜明的人物品藻特点,代表了文人阶层的魏晋风度。
这种带有审美性质的人物品评,恰好是魏晋美学的摇篮。在崇尚唯美的魏晋人看来,人物之美不仅是“长得漂亮”,更是要“活得漂亮”。他们喜欢大自然,喜欢隐于清幽山水。如果说“真性情、尚自然、爱智慧、重门第”加起来便是所谓的魏晋风度的话,那么“竹林七贤”中的两个灵魂人物,阮籍和嵇康便是最激荡人心的两个音符。
阮籍作文章和诗都很好,诗含蓄而论思想深刻。他的诗文虽然也是慷慨激昂,但意思却是隐而不显的。至于嵇康,其思辨性极强,以明白晓畅示入。一看他的《与山巨源绝交书》中“非汤武而薄周孔”就知道他的态度是多么的骄傲。这两人的气质也就是“使气”与“师心”的结果。
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所言:“嵇康师心以遣论,阮籍使气以命诗“。
据《世说新语》载: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你看”目送归鸿,手挥无弦“那超然玄远的意境,不正是一个活脱脱的玉树临风、风姿超群吗?
当《广陵散》的琴音在刑场响起,把我们的思绪拉回到那个最黑暗的一次死亡。“嵇康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广陵散于今绝矣”!嵇康怀抱着绝世之音《广陵散》成为他在人间的最后遗响。他的“殉美”成为了那一荒谬年月唯一供人传唱的不朽佳话。
情之所钟,一往而深。
让我们来到东晋,作为“文艺贵族青年”王羲之邀请高门士族谢安等四十二名仕会籍兰亭。正当酒意正浓微醺之后,王羲之提笔挥毫出冠绝千古的《兰亭集序》。
你看那不同姿态的“之”有多美妙,是不是那种“自然可爱”的美?字里行间表达的是活泼的生活,独立的自我。“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这种气势胸襟,这种对自然美的欣赏,艺术的自觉和审美的自觉在《兰亭序集》得以完美的体现。美的不得了。这不正是字由心生,境由心转,神来执笔吗?使得每一个字都有了灵魂。
一声:“悲夫”!仿佛让书圣挥毫的墨迹宛如他人生的魂魄在行走,穿越1600年来到我们的面前,让我们和飘俊飞扬,逸伦超群的魏晋风度连接上。那种独属于美学的,独属于魏晋的风度。
这种人格的唯美主义所展现出来的魏晋之美,正如李泽厚先生在《华夏美学》中所讲到的“智慧兼深情”。魏晋之美所体现出来的是一种建立在个体基础上的真实与美。真气仆人,新鲜自然。
03
魏晋美的特质
追踪魏晋美学思想的渊源看出,魏晋南北朝是艺术的自觉时代,也是美学的自觉时代。思辨哲学达到的纯粹性是空前的。以天才少年王弼为代表的魏晋玄学,重新寻找和建立了新的理论体系。也正是由于人的觉醒,才具备了美学深度。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理论思辨的美学文论,产生了许多美学著作。
你看那《世说新语》中所记述的反映魏晋社会风尚与士大夫的情怀,即精妙又风趣;再看刘勰的《文心雕龙》所探讨的文章重视辞藻、声韵、重视各种自然美和形式美,这与美学有着显而易见的联系。还有嵇康的《声无哀乐论》提出的“声无哀乐”与王弼、谢赫的“得意忘象、气韵生动“等一系列的美学命题。
正是他们那种超脱的风貌姿容所展示的内在的智慧、高超的精神、脱俗的言行、漂亮的风貌,成为后人所欣赏的对象。
让我们回到刘勰的《文心雕龙》,它真不愧为是于乱世中精心雕琢的批判美学。以孔子美学思想为基础,不仅研究了风骨、神思、清采、时序等创作规律和审美特征,而且从侧重美学的角度着眼,从审美的角度论述文的本质。代表了那一历史时期对文的自觉的美学概括。
鲁迅先生对其评价精约得当,将刘勰的《文心雕龙》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相提并论。使得刘勰的《文心雕龙》与亚里士多德《诗学 》成为东西方美学史上两颗熠熠生辉的两颗明珠,被誉为东西方两部最经典的文学理论和美学专著。
在刘勰的《文心雕龙》中看到“风骨”篇的阐述,对审美意象的分析,论述文辞的风骨是那种风清骨峻的美。可不可以说:“风骨”篇强调的不正是关于文辞的美学要求和美学标准吗?
从美的角度,刘勰所说的“文”,直接就是“美”。
另外,魏晋时代独立人格的彰显,对真与美的追求是伴随着对儒家封建礼教的挑战。一方面,他们外表尽管装饰得如何轻视世事,洒脱不凡,潇洒风流,骨子里却潜藏深埋着巨大的苦恼、烦忧,构成了魏晋风度所特有的深刻的一面。
无论是曹氏父子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璧如朝露,去日苦多”对生命的感叹;还是刘勰《文心雕龙》中“阮旨遥深”的阮籍:“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的吐述;这些魏晋名怀抱着对人生的大虚无,从生命底层呼叫出了痛贯心肝的哀号。他们一面是洒脱飘逸,一面是深藏于心痛苦的呐喊。
随着人格的觉醒,使得魏晋诗篇中对生命无常、人生易老,这一古往今来命题的咏叹充满矛盾,确立了魏晋风度价值观中纠结、矛盾的一面。其实,魏晋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生命的无常。
让我感觉只有两个字:“撕裂”。
另外,从另一角度我看重魏晋人的那种向外发现自然,向内发现自己的深情。将自己生命的价值安放在一往深情中。而重情也是魏晋士风的一大特质。也许这样的一往深情正是李泽厚美学理论中的“情本体”,正是这种特质彰显了魏晋风度的美学力量。
每个时代对美都有着不同的界定,而魏晋的美带有优雅的风范,令人感觉魏晋是一个活泼爱美的时代。
那么,当我面对时常萦绕于心的魏晋美学命题时,是否可以让我追问一探究竟,也为自己的困惑寻找答案。
一言以蔽之,当我们走进那个遥远得记不清岁月的时代,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隔着千年和他们分享了同一种澎湃,同一种美的盛宴。
那么,也许唯有以审美的目光可以回敬这样一个美的历程吧。
作者简介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凤凰诗文,文化散文书写者。专注于美学和自然文学的研究。漫步于美的历程,在思辨中探究美学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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